最終我按下了門鈴,鐵門便緩緩地為我而打開,眼前出現的是一條近乎全黑的樓梯,向著下方的未知空間延展而去。我吞了一口水,向著這樓梯走了第一步,然後第二步,然後第三步,石階的冰冷彷彿透過我的靴子傳到了我的心中,給人一種心緒不寧的感覺。之後大門在我的身後緩緩的緊閉上,在關上的一刻同時樓梯的兩側亮起了白光,讓我看清楚了前路,只見樓梯的末端又有一道跟大門一樣的鐵門,而門旁亦有一個門鈴,但這次顏色是藍色的。
這一次我按下門鈴的速度比上一次快多了,已經下定決心的我一下子就按下了門鈴,而這道門也像是看到了我的決心一般,開啟的速度也特別的快。這門一開,在我面前的便是一個黑暗的巨大空間。
「我是古拉格城的精靈美洛,請問『深層次洗腦專家』在嗎?」
巨大的黑暗空間在我的一聲呼喊之下產生了回音,不久這地方便全點亮了,全黑的空間變成了被白光所照亮的白色盒子。而在這空間之中放置了比我原本想像中更多的物事,從執行著精密動作的機械臂,到數之不盡的化學原材料,從變異的古怪物種,到每一個已知種族的大腦標本。
在這個房間的中央坐著一位穿著白色實驗袍的人,那是一個最近才見過的身影,矮小的身體,成熟的眼神,難以參透的笑容
「哈囉,精靈小姐~」
「你你是火車上的那個男孩!難道你就是我要找的專家嗎?」
接著,小男孩沉默不語,從椅子上爬了下來,急步走到白色房間的出口處,並一聲不吭的離開這地方了。正當我想去追問那男孩的時候,同一道門又再次打開,這次在裡面走出來的是一位年邁的老人。那老人雖然年紀已經甚大,但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神氣仍然不下於現今的年青人,所穿著的衣裝也表現出了他的尊貴。一舉手,一抬足,我都彷彿要向他下跪一般的貴族氣息。
「剛才那位是愚子愛德華二世,本人愛德華伯爵,想必精靈小姐理應有所聽聞?」
「當然了,在三年前突然人間蒸發,曾在魔科學界中獲得過無數獎項的愛德華,今天能夠跟你面對面約談是我的畢生榮譽。」
在這個分章一開始介紹的那個人,就是他了。
「畢生榮譽嗎,小姐妳過譽了,現在的我只不過就是一個隱居的老人而已。至於妳最近對止痛藥在手術上的應用的研究,那才是真正能改變世界的大事,可是說年青有為啊。」
「哪有這種事呢,伯爵先生言過了。」
我一直跟著他的步伐,來到了白色房間外的一個辦公室裡。這辦公室的格局比剛才那研究室的氛圍正常得多了,只見四周的裝潢似是豪華的家室,佈置著木製的書架和咖啡櫃,紅色的皮革沙發和矮小的圓茶几,舒適的辦公椅和柔和的燈光。這與外面研究室的不同,也許表示了愛德華伯爵那公私分明的一面吧。
「坐下吧,精靈小姐。」
愛德華把一杯熱茶放在我面前,戴上了金絲眼鏡開始查閱他手上的資料。
「妳今天過來的原因,是想我幫忙清除令郎的一段記憶吧?」
「是的沒錯。」
愛德華皺了皺眉頭,像是在思考著該如何處理我的要求,也像是在無言地批評著我打算洗腦自己兒子的決定。他接著捻住了桌上的一個相框,把它轉過來好讓我看到上面的照片。
「我也是一個有兒子的人,我很明白妳想跟自己兒子重修關係的決心。妳看啊,有哪個時候男人會比看到自己的兒子茁壯成長更快樂呢?」
我看著照片中的兩人,是一對父子,照片似乎已經經過一段時間的歷史,開始有點黃色斑點出現在表面上,但我仍能清晰的看到上面是愛德華和二世的合照。
回想當時,我應該早就知道這愛德華有些不妙的地方,他所給我看的照片上,兩父子之間的年齡差大約為三十年,現在的愛德華二世又怎可以保持像小孩一般的歲數呢?
但可能是因為出於對他的尊敬,以及在兒子消除記憶方面有求於他,我當時並沒有立刻對他提出質疑。
「和兒子相處的每一段時光都是珍貴非常的,雖然我們之間的關係時好時壞,但對我來說記憶就是記憶。所以說,如果客人想消除的記憶並不是過於沉重的悲劇,又或者足以影響日常生活的心理創傷,我都不會建議他們把記憶消除。」
面對著愛德華的一番言論,我頓時開始在反思著自己究竟應否對自己的兒子進行洗腦。確實,多利安對我所產生的歉疚感是難以清除的,但那件回憶也的確是一件曾發生過的事件,換句話說,那是多利安的一部分,是證明他曾跟我相處過的證據,我並沒有權利去把這段記憶消去啊。
「精靈小姐,我並不是想批評妳想洗腦令郎的舉動,我只是想妳想清楚再做決定而已。就像這一支筆一樣,這是兒子送給我的鋼筆,妳留意到上面那個花痕嗎?如果我把這個刮痕磨掉了,就像是把一個人不愉快的經歷消除,那這支筆還是本來的那支筆嗎?」
愛德華在我面前拿出了一支金色的鋼筆,試著為我解釋著洗腦消除記憶的副作用。但不知道為何,我的集中力一下子就被那支筆的刮痕吸引住了,就像是這支筆本來就有著特殊的魔力一樣,讓人的視線難以離開它的筆身。
「看來妳一時間是決定不到的了,妳這一晚就在我們這裡留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