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不速之客-1
六日后,红日初升。
一骑绝尘,离开地字门蟠龙崖的飞虹苑,一路不曾停歇直向风堂所在鱼嘴峰疾驰。离开地字门,霍小经仿佛逃出牢笼的小鸟、挣脱渔网的游鱼,顿有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兴奋。
纵马山林雪道,回想六天之前的一幕幕,霍小经心中暗道一声好险,也为自己粗疏计划下的鲁莽从事有些懊悔。
比试中一把大火烧死了罗怀仁,虽不做痕迹地实现了自己复仇计划的第一步,但在一部分武林人士和三清宗弟子的鼓噪下,宗门也不得不表态会对自己严加责问,并明确后续比试任何人都不得采用类似手段。
在鸡骨道长和“兽痴”欧大执事明保暗助之下,宗门大护法本有心回护,于是草草几句严词训诫后,霍小经就算过了关,但那群三清宗弟子不依不饶的恶毒言语和怨恨眼神说明了此事的一切后果――他霍小经和“三清宗”这个梁子肯定接下了。
三清宗领头的智仲城府极深,整个问询中一言不发,甚至连其他三清宗弟子讨要霍小经夺下的无影刀都被他断然阻止,他对霍小经轻描淡写的说一切都按比试规矩,胜者有权获得战利品,说罢便带领一些低阶的三清宗弟子去参加后面的比试。
智仲的淡然让霍小经倍感压力,他心里清楚水面越是平静,下面越是暗流汹涌。这位二师兄的阴冷狠毒,万幸霍小经在药人谷已经偷偷见识过,早已有所了解和提防,否则麻痹大意之下,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必然被其算计。
霍小经心里明白,这智仲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以后他必须多加小心,不然怎么死的都可能不知道。
舞阳门宗门内虽明文禁止弟子相互之间挑战比试,但若真有解不开的恩怨情仇进行私下的决斗,即使闹出人命,只要没有上层护法过问和引发众怒,宗门也多会睁只眼闭只眼,当作无头案或意外不了了之,毕竟一个低阶弟子的非正常死亡对于舞阳门来说太过寻常。
要知道,每一次初阶弟子的进阶、核心弟子的试炼都是用鲜血和尸骨累积起来的,作为一名舞阳门弟子随时面对死亡是太平常的常态,没有啥好惊奇的。
寒风萧萧、飞雪飘渺,霍小经纵马金龙河谷山林古道,一路浮想联翩,踏雪归去,他脑海中不时浮现出鸡骨道长口吐莲花、妙趣横生的言语和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故事。
面对鸡骨道长的这几日,对霍小经来说时间长得好似一生,鸡骨道长没日没夜的絮絮叨叨,时而仰天长叹、时而壮怀激烈;时而慷慨悲歌、时而浅唱低吟;时而欣喜若狂、时而扼腕叹息,他所有的故事只有一对一起沉浮于命运之中的共同主角――他和他矢志不渝追随的疯二哥。故事中那真切的情感和赤子般的情怀,那同甘共苦、风雨同途的兄弟情义,让霍小经彻底相信,一个人是可以活在他过去的故事中,也可以活在他往昔的记忆里。
霍小经分明记得,当昨日他昏昏欲睡之时,鸡骨道长于醉醺醺间,舞剑中庭,举杯对月慨然流涕而言: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二哥、二哥,你我相知多年,夫复何求?!你自要疯中寻道,灭七情绝六欲,我又能若之奈何!受你恩惠、承你翼护,四十余载,今日还清,明朝梦醒,你我各走各路,也算两不相欠了。”
那份痛彻骨髓的不舍和不甘心,令霍小经此时思想起依然唏嘘不已。
与此同时,霍小经心中也升起一个大大的疑惑,堂主风二先生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去,他为何有这般的魅力让鸡骨道长这样的豪杰如此失魂落魄。
山道上,霍小经快马加鞭,扬起一路雪龙、踏碎满径冰花,他想尽快赶回风堂,他想亲口问一问桃姐,风堂和风二先生究竟有过怎样的辉煌和什么样的过去?!
霍小经绝尘而去,纷飞的大雪却依然绵绵不绝,从正月十五一直下到正月月末才渐渐停息,大雪方停舞阳门从腊月开始的窝冬也宣告正式结束。
苏门山的山野和山径上,各门堂馆舍房前屋后,星星点点遍布着花石宫派出的数百杂役弟子,他们挥汗如雨、肩扛手抬地修整着被冬雪压坏的栈道、亭台和馆舍,坎坎的伐木声斧头锯子的叮咚声打破冰雪山野的宁静,人喊马嘶的热闹场景令沉寂一冬的苏门山焕发出勃勃生机。
凉风顶上,汪汪的犬吠和呱呱的鸟叫,惊醒了霍小经的一宿好梦,他揉揉盘坐一夜有些麻木的双腿,一咕噜跳下火炕,推门走出小屋,慢步向西厢厨房走去。
形单影只,穿堂过屋,霍小经百无聊赖,献寿大典结束已快二十天,期间除了八哥“大寒”替桃姐捎来一封短信,信中寥寥数语交代他不要忘记去一趟花石宫领取月例,其他事宜只字未提。
霍小经不明白为何桃姐和堂主对他在地字门的经历没有问询只言片语,好似此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霍小经高度怀疑,即使是他当日命丧斗兽场,桃姐和堂主风二先生可能都不会问询一丝半点原委,更不会有啥伤心难过,想到这些,霍小经心中不觉对此有些忿忿然,他在外面为风堂亡命流血打拼,却如此被冷落忽视。
桃姐和风二先生竟然对他的死活如此麻木不仁,他留在风堂究竟有没有什么必要,霍小经心中暗暗计定,只要一学会空冥箭技,他就想法找机会离开风堂,霍小经心里计算着距离今年的初阶弟子大比的时间,寻思着如何计划和安排好接下来的一步步修炼。
经历元宵夜斗兽场上亲身的生死搏杀,看到仇人黑衣智仲显示的惊人实力和其身后隐藏的庞大背景,霍小经心中明白,他的报仇雪恨将会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