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月站起身,将洒落的汤汁打扫了一番。穆念雪目光深深,嘱咐道,“此事不要传出去,若是有人问,就说我喝了。”
栖月不明就里,依旧点点头。
“还有一件事要托付你。”穆念雪将栖月拉到身边坐下,格外温情地握着她的手,“这屋里只有你最贴我的心,我虽是小姐的命,但你也看到了,在府里是个什么处境,都恨不得我消失了才好。”
“姑娘别瞎说,老爷就很疼姑娘的。日子再难过,也还有我们陪着。”栖月说着说着,眼圈就有点泛红。
倒是穆念雪镇定了神色,“你抽空去厨房里拿些药引子来,就是熬了这碗参汤的,注意别让人看见。”
栖月猜到了什么,震惊地张大了嘴,穆念雪葱白手指给掩住了,“这事万不可告诉他人,就是找回了药引子也最好按兵不动,留着日后或许有个结果。”
栖月点头,也就出去了。下午穆二老爷又看了一回穆念雪,语气格外关切,“听说你母亲跟你妹妹送了碗参汤过来,你喝了感觉如何,身子可舒坦些?”
幼弟穆念辰也立在床前,穆念雪爱怜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她哪里有母亲和妹妹,只有一个不足岁的弟弟,这话当然是不能当着父亲的面讲的,只能温婉地回话,“多谢姨娘和四妹妹,我吃了感觉很好。”
穆二老爷脸上一愣,随即叹息一声,也没有怪罪女儿。柳氏虽扶了正,孩子心里难免想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爹,你会怪我不懂事吗?”穆念雪见父亲脸色有异,心里又多了道忧伤。
“别多想,往后习惯了再改口不迟。”穆二老爷替女儿掖了掖被角,宽慰。
父女俩说了会子体己话,穆二老爷方回了梨香苑。初晴拿了套老爷的家常衣出来,柳氏亲为穿戴,这种情况下初晴是低着头闭着眼的,一点子献媚的机会都没有,被柳氏抓住还不得跟茜红一个下场?
她年轻,人也长得娇艳些,心里面大抵不服气,可是又怕柳氏,最后还是畏惧的心里占了上风。老爷偏又是洁身自好的人,一年里碰不了她两次身,真是敢怒不敢言的。
“雪儿喝了参汤,还说了代谢的话,有劳你了。”穆二老爷替女儿说了几句中听的话,柳氏压根儿不相信,嘴里却还是笑着,“妾照管女儿也是应该的,哪里用得着个谢字。就怕做得不好,她不认我这个母亲。”
这就是明显地挑拨离间了,穆二老爷身形一僵,幸而今日去过漓雨苑,女儿并未对柳氏有不恭之心,因此也就帮念雪解释几句,“哪里话,她只是不习惯,过段时间自然会改口。”
柳氏方知她怎么说也是白说,索性更温柔体贴了些,“老爷说的是,我一个做长辈的何苦为晚辈置气?”
栖月傍晚时分进了厨房,这会子时间也就接近宵禁了,院子里都没人在,她在熬药的罐子里没找到药引子,却在篱笆墙角里看到了一堆残渣,四下里望了望掏出手绢包起来。
回去必经过穆二太太的院子,栖月狠了狠心决定绕远路走,初春的风有些凉爽,下了一夜的雨雾气都没散开。栖月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口枯井旁,周围堆砌着石头,花草都莫名焉了,看起来好不凄凉。
栖月想到这里曾死过人的,整个心都提起来,后颈里好像有人在吹气,凉飕飕的,双腿顿时就麻了。
☆、第十六章 茜红
小姐没醒之前,就听说这个地方闹鬼来着,栖月再也不敢多呆,一口气跑到漓雨苑才停下。
“姑娘,找到了,都在这里。”进了里间,栖月犹自喘息不停。
“你这是怎么了?”穆念雪接过手绢,狐疑地在自家丫头脸上扫了一眼,栖月处事一贯沉稳,从不会慌慌张张的。
“没什么,怕被人看到,所以跑得快些。”栖月不敢将实话说出来,一句话掩盖过去了。穆念雪打开手绢看了看,依旧包好收起来。
夜幕降临,整个穆府笼罩在昏黑、压抑的空气中,突然之间一条明亮的闪电划过,照得窗扉一片亮白。紧接着便是雷鸣声轰隆作响。穆念雪披着鹅黄纹锦貂裘披风站在窗口,怔怔地看着天外。
“哎呀,又要下雨了”红叶进来关窗,说话间雨点就洒了进来,“姑娘,你到里间躺着去吧,这儿风大,别再着凉了。”
穆念雪仍旧望着窗外,大雨倾盆中一个女子对着她笑,这可不是要淋坏了吗?
“去叫她进来吧,别在雨里站着。”穆念雪吩咐,红叶抬起头看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有,“姑娘,你说谁呀,我怎么没看到?”
红叶不信自己的眼力这么差,又将给鹦鹉喂食的巧燕叫了来,两个人都没看见穆念雪所说的人影。
穆念雪也没辩解,她真的看到了,一个女孩头上梳着丫髻,一脸的天真活泼,就在院子里洒水玩,别人看不见就她能看见,是鬼吧?她叹息一声,不由就想起娘亲,心中腾起一阵酸涩感。
红叶与巧燕互相对望了一眼,没领会姑娘的意思,恰栖月进来两个人才退下了。
“红叶姐姐,你说姑娘看到了什么?”巧燕忍不住问。
红叶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看错了吧?”
“莫不是两个月前跳井的丫头吧?”巧燕抱着自己的胳膊,寒风袭身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你是说茜红?”红叶一脸的哀愁,“我们是好姐妹,去年一起买进府的,她分去了梨香苑,我来到了这里。两月前她遭了难,我却不能帮她洗净冤屈。”
说着就哭起来,巧燕帮她揩泪,“姐姐别伤心,茜红姐姐在天之灵一定会谅解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