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偏手用笔敲了敲我的额头,「去写作业。」
周停云火的那一年,临近寒假,我放学回家,发现家门口堵着一群人。
这么多年没出现过的周停云的亲戚都来了。
周停云从不和我说这些事,我对于家族亲友也没有个具体的认识,以为他和我一样,只是多了爸爸妈妈。
但他还有爷爷奶奶舅舅舅妈姑姑婶婶…
我掏着包里的钥匙踌躇在门口,人群中有道女声指向我,「就是她,你侄子养的那个野丫头。」
我有点没搞清状况,第一反应是飞快跑回楼下给周停云打电话。
周停云很快找人来接了我。
那年过年,我第一次过不是只有我和周停云两个人的年。
周停云带我回了他爷爷家,桌子上一群人盯着我们看。
我抓紧了周停云的手。
他带我坐上桌,但没给我递筷子和碗,我知道这是不打算在这里吃饭的意思。
我把手放在膝盖上,微微低头,没和他们视线相接。
桌子上一圈人,周停云只叫了正向的两位老人,「爷爷、奶奶。」然后把手上拎的几个礼品盒子放在一旁。
「小停,今年你可是大火啊,我听人说明星都可有钱了,我们这些姑姑婶婶也不知道沾不沾得到你的光,但你爷爷奶奶还都坐在这儿呢。」
「就是啊,当年这丫头户口还是我们帮忙上的呢,找的关系请的饭个中交际你大伯都没跟你说呢。」
「你看看你现在住大房子,穿名牌,包括这姑娘都跟着你吃香喝辣,你自己的亲表弟亲表妹可什么都捡着啊。」
「这外面捡的,养不熟,到底是野人,小停,你可不能不清醒啊,当年你爸妈没了,我们这些叔叔伯伯可是帮了你不少啊…一家人就是一家人啊,叫哥啊你们几个,外人都叫得,你们这么没眼色?」
几道此起彼伏的叫哥的声音,混杂着一桌人的吵吵嚷嚷。
我偏头看了周停云一眼,他这个夏天也才刚大学毕业,21岁,还是太年轻了,但他静静坐在这里,微微靠着椅背,面无表情,只偶尔皱一皱眉头,完全看不出来少年的影子,只有沉郁。
周停云静静等他们说完,场中一时静默,他才缓缓开口。
「大伯,刚刚我上来,我爸妈那辆车,还停你们楼下呢,给小雨上户口你拿了车,也没让您吃亏吧。」
「那年我爸妈没了,我记得在坐各位对我避之不及,但法院判决下来,大家对赔偿款兴趣倒是很大,没谈拢,这才是我们这么多年没见的缘由吧。」周停云嘴角冷淡的勾了勾。
「爷爷奶奶是我的长辈,我该替我爸妈孝敬养老,若有需求,直接去城外的『恩慈』养老院,我已经定好了名额,也会常看望,定时找人来给爷爷奶奶做体检。」
「但我和几位叔叔婶婶根本算不上一家人,这会来讲家庭和谐未免太牵强太不好看。我的家人只有小雨,她是我养的。既然她是几位口中的野人,那我也是。况且,这几个叫我哥的我根本不认识,也没有当哥的爱好,对我来说,他们才是切切实实的外人。」
「年也拜了,」周停云将我拉起来,拿过我的书包,里面装了三封红包,其中两个给了爷爷奶奶,还有一个给了一个年龄稍大点的男生。
「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哟嚯,大明星火了呀,了不得呀,你那些个粉丝们知道你什么样儿吗?你就是这么对长辈说话的?嗯?爹妈没在,我们没把你教好!」二叔的砸了东西,声音震天响。
周停云在门口淡淡回头,声音依旧平静「如果真想闹,那就联系我的律师,」周停云将一张名片放到鞋柜,「各位也不是没去过法院。」
…
那次之后,我就再未见过那群人,周停云换了处房子,他的工作室也逐渐建立起来,但每年依旧是我们两人过年,偶尔在家,偶尔在他工作的城市。
回到酒店已经是半夜。
周停云的助理买了夜宵分给工作人员,我拿了两盒云吞敲开了他的房间。
他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有几缕垂在眼前。
一推开门,我就被他身上清淡的水汽包围。
「还不睡觉?」他撑着门,没让路。
我挥手示意手上的食物盒子。
他让开路,我钻进去,坐在客厅沙发上,将食物开盖摆在茶几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