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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野外勘探遇险(第1页)

夜里我被炸雷震醒了。闪电像火蛇窜过黑漆漆的夜空,照亮了移动的积雨云团。狂风一阵紧似一阵,草伏在地上,帐篷鼓抖,锚绳似乎嘣嘣跳跃着要断裂。大地空旷,云团厚重,显得天低接地,一串震得人头皮发麻的雷声接地滚过,雨点噼噼叭叭地砸在帐篷上,如擂鼓般叮当作响。觉是睡不成了,大家一个个光着身子坐了起来,加上衣服御寒,雨帘闪光,水沫飞扬,草地狂掠起伏,草原时而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而被闪电照得雪亮。几分钟后低洼处就积了水,幸亏王军的野外生存经验丰富,帐篷扎在坡项上,水进不来。大家在潮湿的帐篷里披衣拥被地坐到天亮,雷声终于退去了,雨也小了,晨曦中传来水凫咕咕的叫声。

风停雨住,草原静得只剩手表“嚓嚓嚓”走动和心脏“咚咚”跳的声音。起床的那一刻,我愣了。草原的老天爷是个娃娃脸,说变就变,昨夜还大雨滂,早晨突然雨霁日出,圆圆的太阳比以前见的大得多,我眼里的这轮红润外围透着浑黄的日头没有被薄云和迷雾的遮盖就更加清晰耐看,现在这轮浑黄的落日要比他那次清晨时看到的日出还要迷人,半边天都是朝阳,与整个草原连成一片,当空是灰色,东方是漫无边际的褚橙色,与大地相接处是褐色,整个草原是墨绿色,好一幅天地水彩浓墨画。太阳继续跳跃着向上升,终于摆脱了天际线的拖泥带水,晨雾散尽,天空洁净得像水洗过的海蓝宝石我激动得大张着嘴巴不敢呼吸。我忘情地跑出来,不停地跳来跳去。

工作紧张,时间实在紧促,一天都耽搁不起。王军吆喝着抓紧行动,喊我别跳腾了,“真是年少不知愁滋味,下雨影响勘查线咯,我都发愁,还把你兴奋的,不知你高兴啥呀!“他埋怨着,吩咐我拆卸帐篷。拆帐篷,捆行李,吃早餐,装车费了个把小时,出发已是9点了。

车子沿着海子北岸向西行进,卡车像巡洋舰漾开绿色波浪,驶进了草原深处。一夜暴雨,水涨了许多,水泡子连到了一起,草原上到处汪汪泛亮。牛羊悠闲地吃着草,水汪汪的大眼警惕地注视着我们的车,摇着尾巴,不大情愿让路,王军按了一声喇叭,刺耳的响声没有惊动挡路的牛羊,倒是不远处几匹吃草的马驹被吓坏了,沿着土路狂奔起来,漾起好看的鬃毛。我想这些家伙压根儿没见过车,也不知道这是啥东西。车走了半小时到了昨天的标杆处,我从车马槽里往车下跳,一不小小孬了脚,只好拄着测量标杆跟在后边,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额头上布满了豆粒大的汗珠。

草地一片静寂,天地变化太神奇了,雨夜的云里得如锅底,现在草坡上动也不动地浮着一团白云,白得像才摘下来的棉花。空气透明度太好了,看起来是那么近,那么低,仿佛伸手就能扯下一片。测量开始了,我看着不远处百灵鸟扑棱棱地落在山坡上,叽叽喳喳地叫上一阵,又飞走了。王军边工作边哼起了秦腔:“这半响哎,把人的肝胆碎裂,没奈何,强装下和颜悦色,多情爱,好夫妻休想再会,但不知他怎样应付那贼……“他经常唱的是《周仁回府》的一段,听着有点伤感。这是个很乐观的人,而且待人随和,把工作看的很重。随身挎着一牛皮酒袋,装着当地产的劣质烧酒,不时地抿上一口。寡言少语的,难得跟人说上一句话。要不就慢吞吞地卷支莫合烟,淡蓝色的烟雾在皱巴巴的、满是沟壑的脸上绕着,很有风霜味道。

都说勘探人心大眼大性子野,这大概与他们的工作环境有关。

扶着标杆,寂寞无聊,趁着下一个测量点的空档,我学会了欣赏天上的云彩,抬眼望天时就看到了天上的那层薄薄的云已经变的这一块哪一团了,一块一团的云朵在浩翰的天空衬托下显得洁静无尘,慢慢飘浮的云朵的形状,有的像一只绵羊,有的像一只白鹅,有的像一匹骏马,一会是薄云,一会相互碰撞融入,变成蘑菇云,城堡,变幻莫测,倒也有趣。天上的云彩遮蔽光线倒映在地上,一会明,一会暗,或者是光束,暗点,天上地下相互变化,相映成趣,气象万千。

转过一个草坡,离我们的不远处矗立着几间毡房,很多间白色的毡房显得耀眼夺目,有些毡房前立着带有鬓毛的木杆,远处被草原笼罩的那些毡房,现在就显露着不完整又很模糊的轮廓,在离这几间毡房的不远处,在埋在地下石头做成的拴马桩上拴着两匹马儿,一黑一白的两匹马都在原地静静地站着,也不吃草,悠闲自得地甩着尾巴,可是它不会抬起脑袋看天上的云,低下了头看绿色的草。

8到9月份,草原雨水多,地上泥泞,还有沼泽,一条线点要来来回回走几公里路,一路上常常历经数十里不见人烟,却散落着零散的羊群或牛群。牧路时隐时现,越走越小,终于被一片一片的水泡子和沼泽挡住了。为了赶时间,我们分成两组寻找地桩,孙东和张亮一组,从东向西找,我和王军一组,从西向东寻找,一个半小时后会合。

看着他俩继续向东走去,一会儿草原深处他俩人的背影像二个小兔子似的。

前面有水积聚的沼泽我一脚踩下去,“扑哧“一声隐了下去,左脚刚拔出去,右脚又陷了进去,淤泥一下子没到了膝盖,仿佛被人抓住脚使劲往下拽。慌乱中我抓住了一丛红柳,挣扎着爬出来,身子被泥糊了。再看脚下,已漾出了一个稀泥潭,噗噗地冒着气泡……测量组以前没走过这样的地方!王军也拿不准了,测线是直的,不能拐弯,就这一条线!我们俩人你望我我望你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王军抽了一支烟,徘徊了一阵,终于发了狠。挽起裤腿,拿起标杆,在地上戳着,找硬的地方走,我紧跟在身后。弯弯曲曲,进度慢了不少。两个半小时候,我们找到了界桩,比预订时间晚了一小时。可是没有看到孙东和张亮他们。王军坐卧不安,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睁大眼睛,望远处眺望。

又等了一个多小时,我的耳畔听到了一阵很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在他的耳际逐渐清晰起来,他这才看到有两位骑马的人朝我们的方向奔来,再仔细看,身后还带着人。到了近前,一人猛勒缰绳,马嘴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嘶鸣,骑着马的人翻身下马。我才看清是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老的穿着脏兮兮的看不出颜色的袍子,身后带着孙东下马,年轻的女人穿的蒙古袍颜色鲜亮,和城里女娃一样,弯眉凤眼的漂亮,她己下了马,转身又扶张亮下了马。

孙东和张亮俩人浑身淤泥,像落汤鸡似的。我和王军都感到奇怪,孙东就张嘴大大咧咧地哭了。他俩讲了经过。原来他俩到达预订地点后,遇到了和我们同样的情况,二人经验不足,贸然下了沼泽,孙东半截身子都陷进去了,张亮过去拉孙东,也被泥陷住了,俩人越是挣扎,陷的越深,淤泥没入腰部,二人感到绝望了,喊天天不应,抓地地不灵,觉得今天非丢了小命。幸好沼泽不深,脚探到底,身子被泥吸附,怎么都爬不出来。二人手抓着旁边的草,一点都不敢放松,嘴里连喊救命,幸亏这母女俩牧民路过,发现了他们,扔去绳子,用马牵引拉了出来。

王军和我们再次对母女俩千恩万谢,那女孩能听懂我们的话,说着:“不用谢!“转身又跟母亲翻译了我们的意思,老人家双手合什,连声说:“佛爷保佑!“

问了姓名,年轻女孩叫阿茹娜(意为纯洁),母亲叫格根。王军准备烧水奉茶,表示感谢,俩人说不打扰了,翻身上马走了。

他们俩换上干净衣服,王军吩咐我赶紧生火熬了一锅姜汤,让他们喝了下去。“早知道这么危险,我说什么也不分组,让你们遇到危险!不能出任何问题了,你们知道吗?我们刚到黄土塬时,抓革命促进产,寒冬腊月坚守施工现场,饭菜送到时,冻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在腾格里沙漠遭遇沙尘暴,四个女工被沙石埋了半个身子,惊心动魄,再晚半小时,人就没了,在戈壁滩遇洪水,差点被卷走,这些困难都过去了,还有更可怕的,我好战友李建绥死在井架下,我们的队友周玲玲迷路遇狼,头部受伤,差点没了命,当时吓坏了我。我己经不起任何打击了……“白浪滔滔,激流闪光,惊心动魄的搏击像电影画面定格在王军心里,经历了这些苦难,吃尽了苦头,牺牲了战友,危险这个词窂窂地刺激着他的心弦。谈起这些经历,一个个不胜唏嘘。

野外勘探的人,不知遇到了多少这样令人后怕的事情,谁都有几个惊险的故事……

说到这里,想到这危险,孙东双手抱头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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