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中娇黄的颜色此刻已然聚在一起,漂浮在水面之上。余下的颜色鲜红亮丽,十分好看。
兰芽命九歌取调羹来,一点点将黄色仔细撇出。九歌道:“真像胭脂。”兰芽笑道:“乳娘说这原就是制胭脂一法,再放入些淀粉,晒干就是了。”
九歌忽然发愁道:“这法子好是好,就是太费事。”兰芽道:“半点也不费事。你去院中找些青蒿来。”
待青蒿取回,兰芽用水洗净了,厚厚地盖在装满红花汁液的大碗上,嘱咐九歌托到床下放了,以免给人看见。
到了晚饭时分,揭去青蒿再看:汁液俱都凝固,在碗底聚成了几块薄薄、红红的花饼。兰芽大喜过望,小心翼翼使手帕包好。
九歌在旁看着她纤细洁白的手指不住屈伸,衬在鲜艳的红色上十分美丽,忽轻轻“哎”了一声道:“姑娘你比这红花还好看呢。”
兰芽奇道:“你这丫头怎么忽然胡说起这些来?”
九歌道:“我是说,若是换了我来做这些活计,即便是从前在家时做,也定然是愁眉苦脸,垂头丧气。可如今过了今儿个没明儿个的时候,姑娘也这般……”
她想一想,迟疑着选了个词:“静悄悄的!”
说罢却又摆手道:“我嘴笨,不会说,还是姑爷说得好。”
兰芽停了手上动作:“他说什么?”
九歌道:“我是听青砚说的——他说姑娘做什么,就像‘水流花放’!”
青砚是跟季瑛的小厮,兰芽追问道:“他何时说来?”
“有回姑娘在花园亭子里绣花,姑爷躲在后门偷看,后来给巷子里一个卖馄炖的老头瞧见了,在旁边死赖着,结果姑爷买了八碗馄炖才打发他走路,害得青砚吃馄炖吃得肚子疼了好几天。”
兰芽痴痴问道:“为何要打发他走?”九歌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脸皮子薄,怕老头笑他呀;或是怕他叫嚷起来,惊动了你。”
兰芽低头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你早为何不说?”九歌道:“可不是原想说来,后来不知怎地就混忘了。”
兰芽道:“可还有没有这样的事?”九歌道:“什么?”兰芽解释道:“还有没有,你原想说,后来混忘了的事?”
九歌摇头道:“没了。我向来是见到姑爷一个脚印,回去也要跟你学说的。就忘了这么一件。”见兰芽一脸失望,又皱着眉头冥思苦想一阵,然后将手一摊:“真没了!”
兰芽沉默良久,低声念道:“水流花放……”
九歌此时已有些后悔提起季瑛,连忙岔开话道:“我说嘛,小姐就是小姐,我这样的小丫头,到何时也流不起,放不开的。”
兰芽恍惚了一阵,回过神来勉强笑道:“你若是当上十几年小姐,也就同我一般了。”
九歌来了兴致:“真的?”
兰芽道:“自然是真。”九歌兴头了一阵,又想起什么来,摇头道:“假的。别人家的小姐也是小姐,却总及不上姑娘。”
兰芽道:“你才见过几家小姐!”
九歌说得兴起,不禁又提起季瑛来:“我没见过,姑爷总是见过的。怎没见他夸奖别人!”兰芽忍不住一笑:“那是他没见过世面……”说罢急忙扭过头去,将眼角两颗泪珠拭去。
九歌可怜巴巴道:“姑娘……”
万事俱备,兰芽与九歌日日便只等着这红花派上用场。但一连过了二十来天,并无动静。
这日吃过了午饭,忽有人来,却是个从未见过的小丫头,说七夫人请两位过去说话儿。
九歌一听“七夫人”三字便变貌失色,紧紧拉住兰芽的衣袖不撒手。
兰芽低声在她耳边道:“你不是问我为何不怕吗,你仔细想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的道理,就不怕了。”
两人跟着小丫头向外走,兰芽见不是前番旧路,便问:“七夫人不住原来的院子了么?”小丫头笑道:“姑娘去了就知道了。”
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到了一个比先前大了许多、精致了许多的院落。兰芽跟在小丫头后面一进门就愣住了——门口竟有三人跪着迎客。
17第十七章 林家有女
三人都低着头,兰芽仔细一瞧才发现都认得——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七夫人的贴身的大丫头小翠!后头两位头发花白,一身黑衣,是海嬷嬷和文嬷嬷!
三人见了她,都是面上紫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