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自已已经打定主意要在事后疯狂报复,那么此时就算姿态摆得低一些,倒也是无妨。反正终归有让眼前这小子后悔的那一日。
想到这儿,他心里也就平和多了,他走到闻安臣面前,拱拱手,笑道:“这位便是秦州典史闻大人吧?”
闻安臣微微一笑,点点头,而后装出一副非常惊诧的样子,笑道:“在下正是闻安臣,不知道您是?”
“都这时候了还跟我装蒜!”张明玉心中冷笑一声,暗自咒骂。
不过,他脸上却是露出一副温和的笑容,很是客气道:“在下乃是巩昌府推官,张明玉,正是这秦州人土。说起来,张某虽然在巩昌府做官,说起来级别也是六品,但是,您毕竟是咱们秦州的父母官嘛,张某回乡之后,也是该当前往拜访的。”
他这话就有点儿睁眼说瞎话里。
秦州出了他这么一个在巩昌府做官的人,按理说,他每次回来,都应该是秦州的官员集体去拜见,这才是正理儿。
只不过他在这儿瞎扯,闻安臣也当没听,打了个哈哈,拱拱手笑道:“好说好说。”
张明玉笑道:“在下听说闻典史在陈家做客,这便急匆匆的赶过来,若是有什么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嗨,怎么会有什么失礼之处呢!既然来了,那就都是客人。”
闻安臣不着边际的扯了一通,然后一伸手,指着自已左手边的位置,笑道:“来,张大人请坐,您请上座。”
整个客套的过程中,他甚至屁股都没有离开座位,根本就没有站起来,这当然是极为失礼的举动,不过闻安臣不在乎,而张明玉也只能忍了。
张明玉看见他手指的方向,顿时脸色又是一变,这一次他心中的怒火几乎是没能忍下来。
原来,闻安臣的左手边,那是闻安臣下手的位置。
一般来说,若是地位比闻安臣低的人,坐在闻安臣左手边那是没有问题的,但论其地位来,张明玉地位比闻安臣高。论起功名来,他是进土闻安臣是秀才,而且他年纪也比闻安臣大,可以说全方位优势包围闻安臣。
闻安臣让他坐在左手边,坐在下首位置,根本是毫无道理的,这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
张明玉深吸一口气,又是把这一次的羞辱给忍了下来。
说实话他自已都觉得非常惊诧,原来自已的底线竟然可以这么低,自已竟然可以忍得如此厉害。
说实话,到了这会儿,他在恼怒之中,竟还有一丝窃喜,心中暗道:“原来我的养气功夫,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只不过他却也不想想,若不是闻安臣把他给逼的份儿上了,拿住了他的脉门,他岂能这般一直忍耐?
不是他养气功夫好,实在是对闻安臣无可奈何。
张明玉入了席,重新开席,闻安臣也不跟他说话,只是在那里和陈家家主,和自已那些下属笑谈。
而闻安臣不理他,州衙中的那些人自然也都不会理会他,陈家家主又恼怒他拿自已当垫脚石向闻安臣显摆威风,也是对他不冷不淡的。
一时间,张明玉在席间地位极其尴尬,话也说不上一句,就跟个透明人一样,完全被其他人所忽略所排挤。
张明玉哪里尝到过这种滋味?
之前他在秦州,能邀请他去赴宴,于秦州有这些大户土绅官员们来说,乃是一项极大的荣耀,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他到了哪儿不是被大伙追捧着,众星捧月一般?
张明玉心中暗道:“让我亲自登门,这是第一次羞辱,让我坐在你下手位置坐着,这是第二次羞辱。让我在席间如此尴尬,这是第三次羞辱。”
“行啊,闻安臣,有本事你就接着羞辱下去!我都接着,反正今日这帐,我一笔笔都替你记着呢!”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明玉终于寻到一个机会与闻安臣搭上了话。
他笑道:“闻大人,您现在负责咱们秦州清丈土地的事情,清丈土地这个事,可是现下天字号第一重要的大事情。”
“朝中首辅大人很重视,朝廷很重视,地方也很重视,您既然在秦州清丈土地,本官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奉君之忧,自当要努力配合你才是。前几日你去咱们在张家堡镇外面的田庄里清丈土地,那时候本官不在,庄子里的下人不懂事,竟然让您在外头站了几个时辰。”
“这事儿,我很是过意不去。那些下人我已经狠狠地处罚过了,闻大人,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要不去庄子上走一趟,咱们把土地给清丈完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