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森正搬起一袋沙,我仿佛穿越时光见到那年炼钢厂,与他撕心裂肺分离的场景,不过这次,我选择牵住他的手。
我们什么也来不及拿,好在有了这些日子的逃亡经验,身份证和结婚证我们时刻随身携带,因此我们只管走,我们要翻过这座山,去到更远的地方。
路过寺庙时,正值傍晚,我们奔得一身汗,风从林间窸窣穿过,我猛地吸一口气,肺中火辣辣地燃烧。
撇头,却见夕阳照来,倦鸟归林,万籁俱寂中,忽一声空濛钟鸣,长而幽远,我望着连绵的山,心间空白一瞬,不知我们的归宿在何方。
刻不容缓,身后已传来猎犬嗅闻和无数脚步声。
前路坎坷,后路无涯,实乃下下签。
不会的。阿森就在身旁,除非死亡将我与他分开,否则我不会再松开他的手。
阿森担忧地看向我,蹲下顺势要背我,我摇头,紧紧握住他的手,往更深的林间跑去。
蓦地,熟悉的人声破空而来:眠眠!
我如遭雷亟,回头一望,模糊见得一人影伫立夕阳余光中,未待看清,脚下已踏空,与阿森一同跌滚进坡底。
虽然阿森反应极快地护住我,但是树枝荆棘仍划破我的皮肤,我重重压在阿森胸膛,缓了好久才能起身查看他的伤势。
阿森,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光线模糊,我轻摸他的身体,刚要摸到他的腿,他就一把抓住我的手:我没事,眠眠,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摇摇头。
我们相互搀扶走下去。
那样的时刻,阿森又故意掩饰,我怎么看得清他的脚始终跛着呢,终究还是害了他。
我们远离人声狗声,找到一处山洞,准备进去躲上一夜,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下一个早计划好当做备选的城市。
夜间气温低,我本就低烧,还坚持跑了这么远,很快我陷入了短暂的昏迷,阿森抱住我,不断轻唤我的名字。
手电在黑黢黢的夜扫射,像敌人的探照灯,企图找出我们,我依偎在阿森怀抱,捂住嘴,大概是烧得狠了,竟觉得他体温极低。
眠眠,洞外有人小声喊我名字,我听着声小,但发声之人应当在很远处,他说,你出来吧,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了。
你不喜欢去瑞士,那就不去;你不喜欢戴戒指,那就不戴;你不喜欢我,那我就不再碰你。
我愿意学着去尊重你的意志,是兄长,回来我身边吧。
假的,都是谎言,真正尊重我,就不会有今夜这场闹剧,魔鬼撒下一把迷惑人心的糖果,等待猎物自己上钩。
我只想逃离。
搜寻仍在继续,看来不找到我,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然而天无绝人之路,这山洞后方,居然有一个小洞,可供人钻出。
我与阿森日夜兼程,终于乘上去往外地的船。
我这才发现他大腿的伤口,被撕成条的布包裹,血液浸透他的裤子,更不必说他煞白的脸色,我吓得三魂不见七魄,急忙去找医疗箱。
刚走出房门,背后一阵风袭来,我就直挺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