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你体会过心如死灰吗?
&esp;&esp;那是浓烈的黑暗,你无法从中找到一丝光影;是深沉的绝望,你再看不见任何曙光,你的前路是一片虚无的断崖。
&esp;&esp;艾尔伯塔的拥抱再如何温暖,于安苒而言都是通往地狱的入口,但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跑了这么多年,艾尔伯塔就是无法理解她的心,在传统面前她只能是异类,抵抗不了过于深根蒂固的传统。她经常在心底埋怨自己的人鱼母亲,但她再如何不满都恨不了艾尔伯塔。
&esp;&esp;艾尔伯塔是她的母亲,也是族长呀。
&esp;&esp;或者对母亲来说,放她在外面游荡那么多年已是她能给予自己最大的宽容及溺爱。
&esp;&esp;一直以来,安苒都认为体谅是消解矛盾与不满最好的方式,不论是身而为人或是带着记忆转生为人鱼的她在遇到不如人意的事时都是这样化解自己鬱闷的心情的。
&esp;&esp;母亲也有自己的难处。她从未参与过族内的议事,或许母亲也曾因为她的事受到诸多非议。
&esp;&esp;安苒轻声叹息,她几乎想放弃自己。
&esp;&esp;如果她乖乖回去能化解母亲的烦忧,那也不是件太糟的事——
&esp;&esp;突然一声悠长急躁的低鸣环绕着人鱼群,安苒倏然抬头,在深遂的海蓝中瞥见黑白相间的身影,她几乎在听见声音的第一时间就与他连结上脑波。在决定接受事实后她的情绪已经平淡如水,可对方传达过来的情绪始料未及地浓烈,她在感受到一股不属于自己的不捨及怜惜后哭了出来。
&esp;&esp;「不准放弃自己,安苒。」
&esp;&esp;她听见戴尔玛这么说。
&esp;&esp;虎鲸以她从未见过的速度衝向人鱼群,侍卫们低吼着将锐利的长茅往他身上刺,唯有一隻茅擦过他墨黑的背部,庞大却灵活的虎鲸躲过大部分的攻击,撞翻训练有素的侍卫,来到艾尔伯塔面前。
&esp;&esp;艾尔伯塔直挺挺地停留在原处,优雅而又淡然。
&esp;&esp;「戴尔玛,不要!」她连忙衝上前挡在艾尔伯塔与戴尔玛中间,「别伤害我的母亲!」
&esp;&esp;「我从未见过哪个母亲会逼迫自己的儿女下地狱。」
&esp;&esp;戴尔玛的情绪过于强烈,他的怒火在她的脑中炸裂,几乎灼蚀了她的理智线。然而属于虎鲸的语言在其馀人鱼耳中只是无意议的鸣叫声,只有与他有脑波连结的安苒懂得他的意思,而这使得周围的人鱼侍卫更加焦躁。
&esp;&esp;安苒察觉艾尔伯塔淡淡地看了自己一眼,但她没敢回望。
&esp;&esp;「退下。」艾尔伯塔声线温和但语气强硬,安苒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脑袋。艾尔伯塔扫视环绕自己的侍卫,看了她一眼,视线最后在虎鲸的身上落下。「相信虎鲸先生不会无缘无故地攻击我们。虎鲸先生,请问有甚么事吗?」
&esp;&esp;语言系统不同,剎那间他们陷入一阵静默。她虽然不懂虎鲸的语言系统,但戴尔玛可以藉由读取她的脑波得知对方的意思,可当她想将虎鲸的回应翻译给艾尔伯塔时,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esp;&esp;因为戴尔玛说:我来带她走。
&esp;&esp;幸好静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智者随着虎鲸游来的方向出现在他们面前。除了安苒之外的所有人鱼都对智者行礼,连艾尔伯塔也极其郑重地向他頷首。
&esp;&esp;「许久不见了,智者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
&esp;&esp;龟爷爷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艾尔伯塔的问题,他看了看戴尔玛与安苒,叹了一口气。
&esp;&esp;「艾尔伯塔,凡事都能有讨论空间,一味的逼迫只会让朵瑞丝越逃越远。」
&esp;&esp;「智者大人,我并没有逼迫她,您也知道这是人鱼一族几万年以来的传统,从来没有人对传统提出任何异议。」艾尔伯塔无奈地叹气,「她既然是人鱼就该与人鱼一起待在部落里,不能整天与其他种族待在一起,这样太危险。」
&esp;&esp;「艾尔伯塔,你面前的这位虎鲸可不会让你女儿受到任何伤害。」老海龟的声音虽略显沙哑却不失威严,他道:「他深爱着你的女儿,他们也将缔结盟约。」
&esp;&esp;剎那间彷彿整片海域都安静了,炙热的阳光都无法照热突然冻结的氛围。安苒倏然抬头看向戴尔玛,后者仍然沉稳地随着细微的海流在原处缓缓游动尾鰭,而他传来的情绪既温和又炙热。
&esp;&esp;「你在搞甚么?」艾尔伯塔还未开口,她已抖着声音率先发难。「别闹了!你想要这辈子都跟我纠缠不清吗?你想一辈子都无法再找其他对象吗?我可不是虎鲸!」安苒摀着脸哭泣道:「够了!戴尔玛!你走吧,别再缠着我。」
&esp;&esp;「我不会走,安苒。」戴尔玛的思想再一次透过脑波传送到她的大脑里,她听见大虎鲸无奈又彷彿看透一切的叹息。「你还不明白吗?十七年前,还是人类的你和我相遇的那一刻,我们就注定了纠缠不清,不管有没有缔结盟约,我都放不下你。」
&esp;&esp;「可我不想拖累你!」她哭吼着,「你这个笨蛋怎么就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