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玦躲在了密林深处的一颗树下。
温素抽出腰间的软剑朝天抖抖,剑尖霎而如柳叶似得长弧,柔中带刚。
一个黑衣长袍的影子在跟著小王爷。
不论真假,温素都必须要跟着慕容玦来,在她的脑海里,那只诡异而又阴森的玄蝎已经幻化为着黑衣长袍的身影,枝桠闪动,天光已黯,她的衣袂翻飞,影子斜长如剑。
如果真是玄蝎,为何不直接将慕容玦掳了去呢?
他掳慕容玦又为了甚么?他在武林蛰伏,慕容王爷是官朝贵胄,他抓了慕容玦去,似乎弊大于利
她心里还有诸多疑问,但脚步却始终在小心翼翼地探,尽量不远离慕容玦身边,为他留下半个后背,目及所在仍能护他安全。
一阵笛声响起。
竟发的软蛇如河海中浩浩荡荡的千帆万船,几十条蛇在笛声响起的刹那,已浩浩荡荡地冲著她过来。温素躲闪不及,连连往后退,却发觉眼前枝叶一抖,霎那间头顶冰凉凉地,额前忽而伸下一只开著杈口的红色舌头,冰凉的触感盘踞著她的青丝与泛白的耳根。
很快头顶这条修长无骨的蛇便垂了下来,漆黑的眼睛瞅著她,似乎在端详她哪块皮肉更好啃噬,加之脚边蜿蜒向前,扭动成团的蛇丛,温素已退无可退,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手中的剑攥在手心中,咬紧牙关,却不使用。
她已经怕极了,但还是要做出沉着冷静的姿态,从前她对付人,对付半人半鬼,现在她要对付蛇,还有比蛇更可怕的慕容玦。
他果然从树后跳了出来,牙齿间咬著一支小小的笛子,这样小的东西,他藏在哪里温素都无从察觉。
这是尼波罗僧人用的蛇笛。慕容玦得意道:纵使你千变万化,本领通天,碰见了蛇丛也不过是个胆小鬼罢了。
我不害怕。
温素强撑住,但她的强撑却显得很有道理,声音既不颤抖也不似快哭出了声,并没有露出过多的破绽。
不害怕你为甚么不用你手里这柄剑逃出生天?他眯著眼睛含笑望著她,欣赏她脸上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可他大失所望,温素的声音依然沉着,她的声音也平平淡淡,道:我不讨厌蛇。
慕容玦一怔。
我头顶的这一只到了现在也没有要杀了我,我为什么要杀它?
你讨不讨厌蛇与我何干。
他已经将笛子收回到身侧不知哪里去也,背转过身去,温素脚下促成江河水流似的蛇丛亦随着他的脚步逐渐消散。
明明你胆子太小,怕蛇先将你咬死,所以才不敢轻举妄动,慕容玦幽幽地踱步著:告诉你罢,这里的蛇从南到北没有一条是毒蛇。是不是很后悔?他头顶彩珠在林间叶影的映射下熠熠发光,如披散而下的星斗。愈发薄的蛇丛匍匐在他脚下,如果有仙,慕容玦大概是个蛇仙,不过他这个臭脾气成了仙,恐怕也不安生。
温素抓着从头顶滑到手掌中的王蛇,蹲下身去放它与密林作伴。
慕容玦停住了脚步,此时无月,阴阳交替时天幕中是一片诡异的说不上是红是粉的浓霞。
他仰起头来,看到什么似地,伸手一抓,道:不过这一条我就不知道了,你怎躲到这儿来?
说罢,他右手一抬,从树杈与树枝交叠的缝隙间拽下来条蛇。
当啷啷地像铜器沉进湖地,一声叹息似的沉叫,恍如暮鼓,敲在温素心上。
随蛇落下一具柔软的东西,了无生机地睁着眼睛。
慕容玦手里还捏着那条酷似麻蛇的裤带。
温素疾驰而来,头痛欲裂地去凝注慕容玦的脸,他的脸同样呆滞麻木,只因他们同样认出了死去的人是谁,当天抬白轿子的轿夫之一。
尸首脸上血已风干如同蜡液,镌刻着两个绛红大字
玄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