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这里头其实有很大的操作空间。即便有人发现王家田里全是外族,或者存在佃户多于田产的问题,也不足以引人注目。
王姝也是跟田地打交道比较多,对这些政策有些研究:“每年乡里的人口数目都在变,上面人普查的马虎,下面人更不会知晓。村子里有多少人,全凭里长的一句话。”
萧衍行盯着王姝的目光快要将她灼穿,便是黄历、廖希文等管事也瞠目结舌。
屋中安静了好一会儿,几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已经不是对王姝改观而已,他们此时对王姝说话的态度都恭顺,连语气都变得小心翼翼了不少:“……大姑娘如何想到这个法子?”
“你们且说,这个法子可行么?”
萧衍行手指点在桌子上,轻轻地嘟嘟两声。
法子自然是可行的,比运送去别处要靠谱的多。不仅极大程度地合理了这批韩家军的身份,也保证了萧衍行用人的方便。清河镇离得近,位置好,从村落边缘输送人进去,还更隐蔽。
“可。”各个方面来说,都不存在问题。甚至可以说,好极了。
王姝点点头,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自傲的情绪。不过是她掌握的信息比其他人多罢了。若是他们清楚王家的底细,这个法子就不会由她提出来。不过某方面来看,王家这次算是下了血本。不论是商铺还是祖产,通过这一遭,算是跟萧衍行透了底。
既然有了解决方案,接下来就是怎么做的问题。安置的地址发生了改变,路线自然也要变。清河镇下属村落到底能安置多少人,若是超过六千,其他的地方也要变一变。
这些事情自然是由干实事的人去安排,王姝帮不上忙。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就没去过几个地方。要么在田地里,要么在后宅待着。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萧衍行参佛的临水寺……这么一想,感觉还有几分悲哀。不过要让她舟车劳顿四处游历,王姝也懒得动。古代可不是后世,交通工具会颠碎人的骨头。
虽然白日里已经睡了一觉,此时王姝还是有些困。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就在神游打瞌睡。
萧衍行听着几个人商议,目光落到脑袋一点一点的王姝身上。
她方才说了提议后就闭嘴了。仿佛至少为了提个醒。要论对大庆律法政策的了解,穆先生和严先生当仁不让。要论对西北这块地界的熟悉程度,是王家镖局的这些真正跑过的人。这些事情他们有了方向,很快就能定下来。倒是王姝……
一直到三更天,王姝的瞌睡被嘭地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吓醒了。她瞬间睁开了眼睛。
原来是萧衍行这边的红胡子大汉,跟王姝这边的暴脾气郭师傅起了争执。虽说安置的方法确定了,路线却有些分歧。从龟兹到雍州送人,有三条路线可走。
一是从龟兹往东走,顺着人迹罕至的城郊从高昌、黄瑜镇,直接进雍州。二是往南走,折一下,从于阗往下借吐蕃的道儿,折到东边,进入雍州。第三条则比较险,途中经过临安,从临安往东南,去到雍州。
三条路各有各的好处,也各有各的弊端。第一条路线折中,路好走。但一路上村落太多,容易被发现。
第二条路线路程太长,一路人迹罕至,能极大的避免被发现。但又确实太长,光靠两条腿甘露,短短十几天办不到。可若只是藏人,其实只要路上不被发现,赶路的时日其实不影响大局。可这就涉及另一个问题,可能需要自带辎重。若没有辎重,那么多人得饿死。
第三条路倒是路程短了,但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萧衍行人在临安县。这地方本来就盯得严,临安县县令又生了龃龉,又是个麻烦。
如今几人在选择走哪一条路上起了分歧,红胡子认为将士们能吃苦可以走,郭师傅认为辎重跟不上。而且镖队的镖师们没有走过这一条路,不安全。
两人都有些急性子,说话本是好意。谁知道说急了,不小心碰倒了茶杯。
王姝捂着怦怦跳的心口,眼睛往上面一瞧,撇了撇嘴。萧衍行本就注意她,见她神情有意便忽然点了她的名字:“姝儿可是有别的看法?”
萧衍行轻轻的一声‘姝儿’,王姝冷不丁的后脑勺都麻了一瞬,直把她的瞌睡虫给全赶跑了。
她无语地看向萧衍行,这人毫无自觉。
王姝只好站起来,将摊在桌子上的舆图拿过来。她手指点在吐蕃边缘偏上的地方:“这个地方是非常典型的雅丹地貌。大片的戈壁,缺水,不好藏人的。这一条路,没有那么简单的。”
“雅丹地貌?”这个词还是头一次听。
一屋子人正色起来。
王姝三言两语的没办法解释什么叫雅丹地貌。
“雅丹”原本是维吾尔语,原意是指具有陡壁的小山。在地质学上,雅丹地貌专指经长期风蚀,由一系列平行的垄脊和沟槽构成的景观。戈壁浩渺,道路艰险。且当大风刮过时,沿途的小山相互呼应,会发出各种怪叫声。从此地走,再坚强的将士也会精神崩溃。
本身选择路线不过是为了过渡,既然如此,没必要走这么凶险的地方。
“……就是一种寸草不生的地貌。”王姝含糊地带过,懒得解释:“最短的路线可以不走,折中的这一条,可以换个方向绕一下。这里有个沼泽地,沼泽地人迹罕至,倒是能避开部分村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