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所有地域的作物产量先不提,光结实成果在王姝的描述中,都是不合格的。
王姝说完这些,自然也有些人提出异议。一个作物的收成差,其他的地方好,那是种植有问题。若是所有的种子都是这个收成,那就只能说明这是一种常态。现实就是这般。
异议最多的,自然是前大司农华胜英。
华胜英是真的搜罗过大庆所有地域的粮食作物,也观察过各地作物的产量品种状况。王姝此时呈现来的这些作物的品质虽比不上江南富庶地域,却也不算是最差的那一批。结实成果是差了些,但也没有差到必须拎出来打上一个‘有问题’的标签。
“华老先生说得对,确实是一个普遍现状。”王姝听完他的驳斥并没有着急否认,点点头道,“我的本意并非是批判此地种植效果差,只是想将现状清晰地表述出来。”
华胜英挑了王姝的理也不是故意,他只是不喜一些不懂行的人在大放厥词,更讨厌抛开事实说空话。
“粮食的品种便是如此,并非是你换一块肥田去种就能避免的。想要那稻穗颗颗饱满,没有一粒空壳,是不可能的。”华胜英这话一说出来,王姝就知道这位是个干过实事的人。
王姝被他急赤白脸地一顿抢白也不着急,反而问了在座所有人一个问题:“诸位可知各种作物的亩产?”
众人面面相觑,便一一回答了官衙统计上来的数字。
与王姝先前跟萧衍行说的一样,官方的水稻亩产量是不到一石,约莫二百市斤。小麦要低一些,约莫一百二十市斤每亩。粟米和苞谷就更低了,刨除壳和梗之类的东西,真正能饱腹的东西不到九十市斤。这是什么概念?百姓种了一年的地,收上来的没多少,还得交两成至三成的税。换句话说,哪怕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一家人还不一定能全吃饱饭。
“这是官衙给的数目,跟真实的存在出入。”
王姝知道不拿真真切切的数据说话,他们还是没有清晰的概念,“官衙给的数目是大庆按照江南的标准算的。事实上,西北的粮食收成比江南的七成还不如。土壤和气候等的差异,可能只有一半。”
这话仿佛一记重锤锤在了在座所有人的心中。
一旁沉默不语的萧衍行骤然抬起眼眸,看着王姝的眼神都幽沉了不少。
王姝接过林二手里的碳棒,在后面竖起的白纸上写起了数。
她以水稻为例,每株水稻大约会抽几条穗,已经每条穗约莫有多重,以及每分或者每厘地估摸会种多少株粮食来做了一个非常繁复却清晰的数字运算。九章算术,读书人不一定都懂。但懂得人通过算术,都更加确信了数字的精准。
这其中就包括萧衍行,穆老先生,以及华胜英老先生。一些反应慢的,靠着旁人的讲解,也慢慢地得到了一个模糊的数字。
“这就代表着,若是一直用旧种,大庆的百姓永远吃不饱。”
王姝一句话石破天惊,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一派胡言!”华胜英虽然知道王姝说的是对的,但他认为只要百姓足够勤劳,种的地足够多,就不会有人饿死。种子是老天爷给的,产量少那就多种,难道因为产量少不吃饭?
王姝没在意华胜英老先生的怒气,她只是轻飘飘地问他:“确实是多种能提高产量,但所有人都有那么多田么?有了田,是否都是肥沃的?若是没有田的人,那又该如何?”
“这就是我们农科属要做的事。”其他人义愤填膺,“这就是设置农科属的目的。”
……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农民有田种,只要人勤快种的地多,总归是有余粮。
但天下的地只有那么多,绝大部分被官府和世家大族把持着。少部分肥田也被富庶的人家占据。分到下层百姓手中的,只有寥寥无几的贫地和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重税。这是一个复杂的综合性问题,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改革。但其他的问题王姝无能为力,她能做的,就是在现有的条件下尽力。
“农科属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政策方面的内容,王姝不会掺和,“林二。”
林二于是将试验田那边取来的水稻、小麦给拿了出来。
水稻种一拿出来,引来了所有人的瞩目。只见那金黄的色泽和饱满的稻穗,沉甸甸的稻穗一株抽了三四个穗。且每一颗果实都是饱满的,没有一个空壳。
“这,这!”华胜英激动的脸迅速红了。
一旁穆老先生也站起身,俩老头儿都凑到近前来:“这是水稻?这水稻长得也太好了!”
莫遂生怕两人凑太近挤着王姝,伸出胳膊来挡住两个激动的老头儿。其他人也有些激动,他们即便没有华胜英那么懂农科。但听了王姝如此深刻清晰的讲解,也深深地意识到这稻种与稻种之间的不同。萧衍行也站起了身,不知何时站到了王姝的身旁。
他的身体半贴着王姝的肩膀,呈半包围状将人护在怀中。
王姝没注意这些,又唤了一声‘林二’。
林二于是当众揪了一颗稻种下来,当着所有人碾碎了在手心。奶白的浆水渗出来,能看出里头白白的实质。且这碾碎的情况,与先前凉州府治下范围内搜罗上来的稻种碾碎的情况有着肉眼可见的巨大差别。哪怕他们没有见识,也知道了品质的差异。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