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余晖渐渐没入地平线,即将迎来的是漫漫长夜。
感受到了森林深处的诡谲,鸟兽四散,唯有天空环飞的暗鸦降落在茂密的树冠,深红的眼珠不曾转动,最后一丝光芒消失在这汪血谭中。
嘎吱、嘎吱。
——似乎有人。
来者不紧不慢地行走着,仿佛他并非置身于暗藏危机的深山老林。
每一步迈出的距离完全相等,无须低头观察,抬起的膝盖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使落脚点避让每一只路过的微小昆虫。
六月的天,小孩的脸。
不过转眼功夫,黑压压的乌云似有摧城之势,空气也变得异常沉闷。
看来会有一场暴雨。
缘一抬起头望向森林的某处,即便垂垂老矣,那双暗红色的眼眸也如同稚子般澄澈纯洁。
时光仿佛只带走了他年轻俊朗的皮囊,上天独宠的灵魂在失去一切之后,便一直燃烧着寂静的火焰。
——他甘愿以身为柴薪。
神之子已然老去,岁月将他打磨得遍体鳞伤。
女人慈爱而病弱的手掌;
少女飞扬的裙摆;
同僚爽朗开怀的笑容;
以及——那支粗劣的短笛。
如果不是他…如果没有他……
缘一从最后记录着兄长的气息的叶片上收回目光,他再一次坚定,粗糙干枯的大手附上刀柄。
他抬头看了看硕大无比的血色圆月。
“兄长大人,请您现身吧。”
他一定…一定要让【严胜】重返人间。
嘈杂的环境骤然安静下来,缘一清晰地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跳声。
“你不该来找我的,缘一。”答者语中带笑,但缘一清楚,兄长并不会为见到他这个弟弟而欢颜。
本是最亲密的双子,两人竟已阔别六十余年。
“我是上弦之一【黑死牟】,并非是你口中怯懦无能的【兄长】。”
隔着数百米,缘一听不真切,只觉得兄长的声音随风寂寥。
他用日轮刀撑着老迈的身躯,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还活着?”对面的兄长似乎对他尚且存活于世这一点很是惊诧。“身上出现斑纹的剑士,明明活不过二十五岁…为什么只有你能活下来?”
“我也不知上苍为何会独独让我苟活,若是…”缘一眼眸低垂,声音沙哑而平静。
可【黑死牟】偏偏恨极了他的平静。
“够了!”【黑死牟】的呼吸乱了一瞬,但很快平复下来。“缘一,事到如今,荒谬之言不必再说。既然你有把握来到我的面前,那你一定准备好面对‘既定’的未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