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含章睡眼惺忪地来开了门,众人这才如释重负,笑道:“原来小姐是睡觉来着,可吓坏我们了。”便都宽了心散去了。
四姨娘跟着顾含章进屋去,掩了门便捉住她的手臂哭起来:“音儿,你可把我吓着了,我以为你想不开不愿嫁去王府……”
“四娘……”顾含章失笑,刚一开口,却被打断了。
“音儿,我知道你心里苦,以后有事就多找四娘说说,我虽然没用,陪你说说话还是成的。”四姨娘被吓得不轻,脸色都有些白了,原先就有些憔悴的秀丽面容越发的显得苍老。
顾含章忙递了绢帕去给她拭泪,又倒了杯热茶给她,这才坐直了身子低声道:“四娘,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我会听我爹的嫁去王府。”
“若是有机会,我还要将你接出去,离开这龌龊地方。”她握了握四姨娘微微发抖的双手。
四姨娘吓了一跳,慌忙掩住她的口,低声道:“音儿,这话你可别让老爷听见了……”
顾含章淡淡一笑:“我自马场回来,睡了一觉,想了个通透,爹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将我嫁去攀附权贵,我只要踏出这个家门,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脱了顾家的负累,秦王殿下可不正是我的贵人!”
顾含章仿若脱胎换骨,惊得四姨娘睁大了双眼,颤抖着嘴唇道:“音、音儿,你再说什么?四娘怎么听不明白?”她素来懦弱温顺,从未想过反抗,这一时倒是被惊吓住了。
“四娘,你莫要担心。”顾含章笑了笑,镇定道,“都会好的。”
四姨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黯淡的杏眸无意瞟到窗外檐下已点起的纱灯,忽地欢喜地笑起来:“音儿,过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你要不要同我一道出去看看花灯?”
她犹豫了片刻,不忍心婉拒,低声笑道:“好,我陪四娘一同去。”
四姨娘欣喜若狂,握着她的双手摇晃了许久,面上逐渐泛起娇羞之色:“想当初,我、我遇见老爷,也是在元夕夜,他看上了我手中的一盏紫竹纱灯,非要买下,我不肯,还同他在街心大吵了一架。”
顾含章心头一酸,强笑着顾左右而言他道:“花灯年年好,今年的必定更加好看,到时候含章多给四娘买几盏提着。”
四姨娘越发高兴,苍白憔悴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血色。
“好,四娘明天就准备件新衣裳,再拿绢袋子装些蜜饯干果,到时候一道带上。”
顾含章含笑点头:“好。”
夜月伴孤星
十五这一日,御史府也是极热闹,各处檐下除了原先匆匆忙忙挂上的大红纱灯,又添了数十盏五彩花灯,入了夜之后,廊下星星点点,连成一处;园中各处的枝头也悬了纱灯,遥遥望去,宛若飞星闪烁。
顾家家宴照例是气氛沉闷,顾家大夫人与另两位姨娘原不想搭理顾含章,顾弘范皱了眉头道:“既是家宴,就和气些。”
大夫人二夫人所出两位少爷打着哈哈过来敬了杯酒,讪笑道:“妹子当上王妃,便是光耀我顾家门楣呀!”
顾含章淡淡笑了笑没吱声,她心中有数,两位兄长不过是碍着她今后王妃的身份地位才待她客气,过去十数年从未见这两人如此,一朝冷漠替作和气,不知多讽刺。
她不吭声,顾文修与顾文彦二人对望一眼,心中暗恼却又不能发作,只得尴尬地笑着回了座位去。三夫人芸绣平日里虽是和大夫人二夫人要好,但因膝下无所出,终究还是在两人跟前矮了一头,此时见两位少爷自讨了没趣,不免觉得很是解恨,描金红木筷子伸过去便夹了些好菜放到顾含章碗中去。
四姨娘见状,连忙也效仿,替顾含章夹了些好菜,悄声叮嘱她:“多吃些才有力气多转些时候。”
顾弘范在一旁喝着酒,双眼一眯,呵呵笑起来:“好好,这才是自家人么。”
大夫人二夫人面色微微一变,狠狠地瞪了三夫人一眼,极不情愿地也起身给顾含章胡乱夹了些菜,坐下后,两人又狠狠剜了三夫人一眼,芸绣有些悔了,讪讪一笑闷头去用饭。
好容易挨到散席,顾含章与四姨娘两人欢欢喜喜地回了她房中收拾打扮一阵,正要手挽手往外走,顾弘范远远地踱过来,眯眼看了看两人,问道:“这是要出去看花灯?”
四姨娘温顺地点头:“我同含章约了一道去看灯。”
顾含章点点头,以为他要出声阻止,顾弘范却抬头望了望远处院墙外的隐隐灯火,忽地吩咐道:“景禾,你跟着小姐,元夕夜人多,小心些。”
景禾自廊下疏疏树影中闪出,低声应道:“是,大人。”
顾含章心头疑惑,顾弘范却又看了看四姨娘,眼神有些飘忽:“月儿陪我上街走走。”
四姨娘杏眸一亮,喜色未褪,又犹犹豫豫地看了顾含章一眼,低声道:“那含章……”
顾含章在心头叹了一声,握了握她柔软的手,低声道:“四娘就跟着爹去走走罢,我一人去无妨。”
她说罢,朝顾弘范躬身一礼,转身出了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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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府在安静的西街头,门前不远处虽是也搭了山棚挂满了五色彩灯,却不如东街热闹,顾含章沿街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