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襄王年纪尚轻,还有时候历练,主子不妨耐下心来教导。”
呼延云烈极轻地叹了口气,酒樽悬在他手中半晌才道:“你怎知我还有时候教导他?照我如今的状况,也不知撑得了多久。”
卫凌眼皮一跳,当下便驳道:“主子何处此言!如今正值年华鼎盛,不该生出这样的念头!”
压制不住的心慌,脑海中不住闪现这些日子呼延云烈咳喘吐血的图景。
“秋明已为尽心为主子诊断,当时分明说得是仔细将养便不会有大碍,再不济也可劳烦弥先生来宫中一趟…主子若身有不妥,及时医整便是,何故说这些丧气话。”
卫凌难得一股脑说这么多,可见也是逼得急了。
呼延云烈抬眼地对上卫凌焦切的眼神,愣了半会儿才上扬了嘴角,笑道:“你这是忧心于我?”
“自然。”卫凌没有片刻犹疑。
呼延云烈嘴角咧得更开,眼角也跟着弯了弯。
“倒也不全因为身子大不如前。”呼延云烈偷瞥了眼卫凌,见人眼中刚消了几分忧思又道:“自然也有这方的缘由,毕竟毒根难除,这几日夜间我便总睡不安稳,时常心口猝痛。”
见卫凌又要怪他,又抢着道:“然除此之外,我还想郎儿早日继承大统,也好去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主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还有何不逍遥?”卫凌道。
“不逍遥,无法与你共赏河山,共骑骏马,共驰莽莽阔野。”
卫凌心头一跳,两指之间的酒水颤动,像极了他那被搅乱的一汪心泉。
“可往后卫凌…并非一直跟随主子左右。”
“若你不愿跟着我,那便有由我跟着你。”呼延云烈撑着桌沿起身,绕到卫凌身侧按着他紧实圆润的肩头道:“山高水远,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你总管不着我的去处。”
“可…”
“莫要同我说什么江山,又说什么万民。”呼延云猛饮了口酒,算上方才那几樽,已经足足饮了有半坛子,这喝得又急又快的,醺得一张脸红到了耳边。
“打得下江山,却未必守得住江山,以古为鉴,不胜枚举。弥先生曾说许明山城府太深、心思太毒,做不了明君。而如今,不必弥先生来说,便已然知晓,我也做不了这治世明君,即便从前做得了,如今也是不行了。”
不仅因为卫凌的死让他的心思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因为他如今武力尽失,余毒残存于身…往后会出什么事,他拿不准,他必然要做好完全的打算。
卫凌颠沛流离半生,即便自己往后无力伴他余生,也要稳住江山国本,保他余生安稳度日,不至再陷乱世之中。
“主子若这么做,便是要卫凌做千古罪人。”卫凌拨开呼延云烈的手,垂头道:“主子若为一己私情,置国于度外,同…同那些荒淫无度的君主有何分别?而我…又同那些祸国殃民的妖妃有何分别?”
“苏氏妲己虽为妖妃却也深爱纣王,而你对本王无情,这便是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