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是知道不该抱有此念。”呼延云烈直起身子对卫凌道:“你莫要生气。”
“卫凌自知身份低微,不敢与主子置气。不过主子也需知晓,我无什以色侍人的本事,若主子已无需我守在身侧,大可直截了当告知于我。”
呼延云烈若知道自己方才那话会引得卫凌如此气恼,必然是不会出口的,如今把人气恼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呼延云烈唇瓣几番开合,终才道:“不愿让你涉险并非你无用,而是不愿你受伤,亏欠你的已足够多了,实在再多不起一分。当下莫说次长,便是营首的位置也早该由你来做。”
“当年关外战况惨烈,本王身侧的暗卫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的人里也只有炙影资历稍长,能勉强担起营首的重任,只是他狠辣有余,宅心不足,乱世之中严加辞令的法子尚能奏效,然而放到如今,怕是难以服众。再者暗卫营中非生即死的选人法子也不合时宜,种种都要变,然而这样大的局,牵涉进太多人。皇亲贵胄、朝中要臣,安危皆由宫中派给暗卫守卫,从当日齐阳一行的刺杀到昨日祁太妃忽然暴毙,不得不让人疑心。”
卫凌自是知道明白呼延云烈的意思,暗卫行的都是暗中之事,不易察觉却又关乎紧要,亦是最便于动手脚的之处。
“此事由我来做。”卫凌凛然道:“我自小便在营中,无人比我更了解营中的内况,再者暗卫营中的规矩,也是该变变了。”
卫凌望着呼延云烈正色道:“暗卫所为,从不比宫中其它人少,但却从未为人重视,若能在卫凌手上了解这般局面,即便为之而死,我也是愿意的。”
“我不愿。”呼延云烈道:“往后你一心赴义之时不妨多想想我。”
前来议事的大臣已经在书房候着了,呼延云烈不好再耽搁,但仍盼着能多些和卫凌私下相处的时候,搜肠刮肚才寻出个借口道:“午膳你若不陪着我用,被人循着时机刺杀可如何是好?”
卫凌面不改色道:“即便主子要装作武力尽失的模样,书房一众将军大臣,门外一众侍卫禁卫,总不会让主子有何闪失。”
呼延云烈不死心道:“他们议完事就走,又不留下与我用膳,如何能护得我周全。”
“卫凌已与锡和将军说好,今日午膳锡和将军会陪着主子用。有锡和将军在,主子自然得周全。”
“所以你一早便想好,这顿午膳你是如何都不会陪我用的。”呼延云烈嘴上不快,心里却稍感安慰。
卫凌还是记挂他的,否则也不会特地寻了呼延锡和来陪他用膳。
“我也没法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侧。”卫凌先一步跳下马车,回过身对着呼延云烈行了一礼道:“卫凌告辞。”
守在轿旁的刘胜看着跟在卫凌潇洒离去,回过神来才看见跟在卫凌身后下轿的呼延云烈,赶忙探身去扶,眼神在二人之间漂移。
他这还是头一回见着有人敢走在王上前面,这位卫大人当真是一点顾及也没有。
悄悄打量身侧的王上,却是痴痴地望着人远走的身影。
那神情,真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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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本想先去校场试试自己的深浅,以免一会儿比武时失手伤人或伤己,却远远瞧见校场上聚了不少人,黑衣劲装、腕上踝上皆裹缠了绑带。
待离得近些,便能看出这些人年纪都不大,面庞也是青涩的,最多不过十三四五的模样。
卫凌抬头看了眼瞭望台,不出所料,炙影正抱胸高站于台上,俯视着下方,将校场上的动静尽收眼底。
卫凌走快几步进了校场,一眼看见校场中心,一少年手握短刀,绷着身子立于一已被击倒的少年之侧。
倒在地上的少年口鼻皆由血迹,看着像被人迎面痛击了一拳。
卫凌心道不好,眼神从少年身上滑过,好在没在人身上看到什么致命伤。
“将他送到医馆去。”卫凌飞身落到二人身侧,话音刚出,那持刀的少年如蟒蛇般弹起,手里的短刀下意识朝出声的方向扔去,被卫凌侧身躲过。
两步移到少年身后,单手掰住他的腕道:“止。”
少年便如傀儡一般,一听到这个字便瞬间卸了力气。
“止”字便是暗卫营中比武时用的暗号,“止”字一出,无论比武进展如何双方皆要停手。
暗卫营中已经很多年没听见有人喊出这一字了。至死方休,一向是暗卫营墨守的陈规。
卫凌俯身去看少年的伤情,摸了摸少年的脉搏,凭着从秋明那学来的些许医术,知道少年伤着肺腑,便也松了一口气。
瞭望台上的炙影,在卫凌踏入校场前的许多时,便已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却故意不现身,便是要看卫凌如何处置这桩事。
不出他所料,假意慈悲、收买人心,刚到他的地盘便迫不及待地要破规矩、耀武扬威,这样沉不住气的人,也亏得王上能被他蒙蔽。
从瞭望塔踏空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到卫凌身后,掌风才起,卫凌便已察觉那股来势汹汹的杀气,当即提起精神应付,七成的掌力打出去,逼得炙影后撤了十余步。
炙影不知卫凌的无感竟已如此敏锐,偷袭不成反被人将了一军,胸口一阵剧痛,为了脸面也只能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将双手背在身后,勉强稳住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