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不出来。”
“对吧?”
陆相挽讽刺他。她慢慢仰起脸眼睛半阖,直到最后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她又慢慢睁开眼睛。
“我问你,你当年开枪的时候,知不知道那枪里没有子弹?”
她没敢看他。
她已经猜到了答案,如果没有子弹他为什么要开枪,可是她想要他给她答案,想要悬疑在她之上的那把刀子落下来,给她一个死心的痛快,告诉她这一切都没有误会,告诉她原来从来没有大雾四起,也没有烟雨朦胧,是她自己愚蠢并未主动走入局中,看看局中人的面目。
薄时漠沉默。
他说不出他不知道那手枪里没有子弹来哄骗她。
他可以撒谎。
但他的高贵和高高在上不允许他这么做。他会觉得自己恶心低贱。
他看着陆相挽,陆相挽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们对视,陆相挽眼里的眸子渐渐开始颤颤巍巍,她已经从他微红的黑色眸子里看见了答案,她脚下不稳跌退,后腰撞击跌靠在冰凉的白色瓷砖上,腰上似曾相识的冻僵的触感让她想起了凌司如的墓。
一样的悲凉冰瑟瑟。
一样的寒流细小如蚂蚁沿着她尾椎骨一点点地爬着。
“如果那一枪没有开,我没有办法信任你,让你治疗我,和你离开,那已经是我当下最好的选择。”
薄时漠如实解释。
陆相挽自认自己毕竟无辜,他却为了自己单方面的信任要对一个无辜的女孩子开枪,陆相挽不能接受这样的解释,他这是在视人命为草芥。她的命,蝼蚁不如。
“最好的选择?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一枪里有子弹,我已经死了。薄时漠,我已经死了!”
她激动得大吼。
她不能想象自己如果死在了十八岁。
她眼里猩红到了眼尾,她慢慢低头回忆起那时候薄时漠把枪抵在她脑门边,她听到的空枪声。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不可能会有后来,那么,你的生死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陆相挽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如刀剑刻薄单调,发着淡漠寒冷的锋芒,陆相挽反复微微摇着脑袋,她的心脏像是凹进去一块,被扁扁得使劲压着,她喘不上气,泪珠子扑继。
“我们的婚姻凌驾于我的生命之上。如若我没有嫁给你,我的存在便毫无意义,是这个意思吗?”
“薄时漠,你太让我失望了!”
陆相挽伸出手指着自己的心脏。
她的声音渐渐被哭腔缠绵拉扯,死死得被颤音扼住喉咙,她说完就呜咽着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看着薄时漠的眼神也逐渐晃荡,她突然耳鸣头晕,胃里刺痛,她微微后缩着身体试图蹲下缓解。
薄时漠察觉出她面色变化,抬脚要往前走。
陆相挽便立马掌心朝他示意他别过来,她强忍着痛楚,靠着冰凉的窗和墙壁重新站好。
薄时漠没法否认和解释。
当时他身受重伤,陆相挽没来由地靠近他向他示好,他没理由不怀疑她是凌司如派来伪装成学生的杀手。他开枪杀她但是枪里没有子弹,这意味他已经失去最后一丝防御能力。
加上凌司如的人马就在附近或者马上就会赶到,耳边太阳穴上的扳机的声音并没有引发一个奸细或者杀手该有的本能。他只能赌她真的只是一个见义勇为的学生,他左右权衡之后选择让她带他离开。
他不信任何人,除了人的本能。
后来的事实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