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他经脉锁住灵气,只需以灵气催动药力,祛除病邪,润养经络百骸五脏六腑。”董大夫进入自己的节奏中,他从容地从皮卷上取下三枚金针,捻动针尾,审视针尖,神情透着固有的淡漠。
“凡刺之法,必先本神,我们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唤醒洪林!”黄绿色的灵丹塞入洪林口中,挤进咽喉,滑入食道……
“烦请郑老开启眼窍,看灵丹运至何处?”
庞大的灵气自郑老怀中的灵石溢出,连带着董大夫身上的一起,灌入郑老体内,乱发从中的眼眸再次出现一圈金环,细若弓弦,旋转不止,此时的灵丹在郑老的一双金环眼中亮若发光的明珠,灵丹沿食道下下行,落入胃腑,翻荡一圈后,挤入崎岖盘绕的小肠,路径蜿蜒,尤胜门外曲折的悬廊……
董大夫对着竹筒吹了一口气,趁着丹药下行的空隙,他给两座火架中加入木柴——房间得保持温暖,避免洪林失温。
“老小子,你想那灵丹走至何处?”眼窍开启既会消耗灵力又会损耗精力,关键是,郑老缺乏耐心一直盯瞅着。
“脐下三寸。”董大夫对着竹筒再续一口气。
“脐下三寸?”郑老恍然,“丹田!”
“对,丹田!气海之本,生气之源!”
郑老凝神聚灵,下行的丹药在他金环眼眸中亮如发光的明珠。
灵丹接近肚脐。
“老小子,脐下一寸了,两寸……到!”,郑老一声轻喝,董大夫赶急在脐下三寸周围刺下三枚金针,一枚在脐中的“神阙”穴上,两枚在腹中线旁,脐下四寸的“大赫”穴上,三枚金针构成一个三角形,状若羽箭的箭簇。
“金针封穴!那……灵气如何散的出?老小子,你要拿洪家小子的尸体来做丹盒吗?”
灵丹定在金针构成的三角图形中不再游走,灵气散不出,药液自然也僵如死水,这一幕自然逃不过郑老的金环眼,他打入一股气流进入竹筒,抢在董大夫吹气之前,他急于知道答案。
董大夫肃然不语,与不懂医道的人争辩是愚人的行径,还会浪费时间,即便对方是修为高深的灵师,他将手中那枚由青灰转墨黑的刺针交给郑老,“郑老,后面得靠你了。”
“我?”郑老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董大夫,再三确定他肃然的面容下没有掩藏拿自己开涮的心思,“啥……啥意思?”
“此针是导气针,以它刺入气海穴,催动自身的灵气搅动灵丹的灵气,动用此针修为至少的灵师以上。”董大夫的话语中带有一丝不甘与挫败,这丝心绪从他拿到这枚刺针就滋生了,为了救治洪林,暗地里他翻遍了医书,抠烂了脑筋,而自己的所思所想所做皆被千里之外的赠丹人了如指掌,他送来的这枚刺针成了解局的关键,而那人知道的信息不过是洪家娘子心不在焉见识的一次施针罢了。
“这针是啥玩意儿?”郑老拇食二指转捻着刺针,似乎摸不出材质来。
“沉木化石,亦木亦石”,语声愈发低落。
“砭石呗!”郑老调动自身的灵气,从指头溢出,灵气从针尾传至针尖,冲出一股纤细而无形的气流,“嘿嘿,有意思,上古之人以砭石作针,今人去砭石以金银作针,现在又得用砭石,老小子,你说这医道是退了还是进了?嗯……”
没有回答,董大夫呆愣在那儿,竟忘了给洪林续气。
“老小子……董世济!”
董大夫慌忙回神,他这番作态实属平生罕见,他急忙收摄心神,道:“郑老将此针刺入气海穴,释出灵气,左转旋针。”
“这叫‘捻针’”郑老嘟囔一句,旋即正色道,“董世济!”郑老下针前再次叫出董大夫的名字。
“郑老?”
“这世间修成精的老王八多得是,你可别挫了心气。”
“郑老教训的是”,董大夫用嘴对着竹筒,再为洪林续上一口气,“那,我们……开始吧!”这一刻,他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谨与从容。
发丝与衣衫狂飞,磅礴的灵气进入郑老体内,又从右手捻针的拇食二指溢出,灵气透过刺针进入洪林的“气海”穴——捻针竟会如此艰难——墨黑的针尾在手中止不住地颤抖,郑老骂了句娘,开始加大灵气的输出……
浑圆的灵丹渐渐熔化,掺杂黄绿两色的丹液随着刺针转动的方向旋转、融合,一滩色如草芽般的嫩绿色丹液充斥于丹田中,旋如水涡,金针难以压制它蓬勃的生机,颤动着向外退却……
“郑老,看药气上冲,至‘人中’”,治疗到了关键,董大夫不由加重了语气,右手拇食二指拔出脐中“神阙”穴上的那枚金针,左手捻着一枚圆柱状,尖如卵形的银针——正是疏泻邪气的“员针”。
员针正对着洪林上唇中央的凹陷——“人中穴”,又名“水沟穴”,主醒神开窍的。
“狗娘养的,董世济,你早不言说”,郑老破口大骂,他凝神导气时为节省灵力闭了眼窍,现在又得重新开启。
埋藏在乱发丛中的金环眼再度开启,霎时,洪林气海涌起翻滚的药液,宛如一汪小小的淡绿色的泉眼,一道三指宽的淡绿色的药气直冲而上,越过“神阙”穴,一路沿着中腹线直蹿而上,转眼便至“膻中”,“紫宫”……再向上……
“老小子,到了!”关键时刻,郑老也难掩话语中的激动。
员针刺下,缓缓捻动,一股比夜雾更浓黑黏血从唇勾流出。
洪林一声咳嗽,呛出了口中的竹筒……
夜色渐深,沉睡带走了楼下的喧嚣声,闪电撕裂夜空,悬廊上的几人与巨大的黑金山一闪即灭,黑色的雨下个不停。不知何时,铜魁儿站在城主震天南身后,巨大的金光锤影为城主充当了一把“金色大伞”,也是漆黑悬廊上的一盏明灯,在每个人身上留下斑驳的金色光影。
沉寂中的等待伴随着焦灼与无奈,少年难以挥去脑中停留的画面,那是师娘离开时的身影,上一幅是二牛舍身挡在他身前的背影……还有灰石路,流鬼湾,破旧的茶铺,往西再到白骨山,进煞域……思绪沿着他来时的路一路后退,似在告诉他:不出门,就没有这些伤心事了!
……
“老小子……再来,你可得救我了”,话音透出耗力过度的疲惫,郑老解开一枚封了金箔的灵晶,缓缓吸纳它散溢而出的灵气,同时,将一口空气打入洪林口中(董大夫又忘了给洪林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