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投店的时候,崔秋山让众人卸了车马,排了两班轮流守夜。袁承志问发生了何事,崔秋山说:“咱们箱子里的红货叫人盯上啦。”
青青奇道:“还有人敢来动苏公子的货?”
崔秋山说:“公子不常在江湖上露面,咱马车上又没立牌子,贼人瞎了眼,只当咱们是押镖的。”
袁承志又问:“他们怎知道咱们箱子里有值钱的东西?要是运的是土木砖石,岂不亏本?”
青青笑着说:“这你就不懂了。”她在温家时做的便是这等没本钱的买卖,当下说了道上如何看尘土车辙,桩桩件件都是学问,崔秋山心道:这小姑娘看着人漂漂亮亮,居然也是此中老手。
苏梦枕自出了金陵地界便不再派人传信。他当年去铁木真军中时见过蒙古人驯鹰,鹰翱翔万米高空,飞行速度远高于鸽子,又凶猛神俊,一般人也射杀不下,于是他也招揽了几个驯鹰的高手负责给他送信。
他拿肉条喂饱了鹰从窗口放了出去,那鹰展翅足有一米,一飞出去就沉入夜色。屋顶上的人似乎被这飞出的鹰吓了一大跳,踩了一块瓦片。
苏梦枕面露讥笑,不以为意。不一会儿枕河来找他问今晚练不练武,苏梦枕问:“屋顶上有两个人,有没有把握拿下来?”
他用的传音,声音凝成一线,旁人听不到。枕河点了点头。这客栈上下两层,外头有走廊,她跃跃欲试,推开门就沿着梁柱一钩,身形一荡,甚是轻巧地上了屋顶。那来踩盘子的轻功虽不赖,武功却菜鸡,又不知道自己早就被发现了,只见一个妩媚无双的少女出现,虽吓了一跳也不免轻视。只是也不知道她使的什么掌法腿法,没隔档几招就给她点中穴道,丢到了廊下。
袁承志听到有打斗的声音出来瞧瞧,就见自己师妹出手已经拿下了两个小贼。他暗暗叫了一声好,师妹使的是缥缈轻巧的功夫,她力道也不足,华山派这种劈山开碑的路数的确不太合适,如今使她本家武功,进步神速。
苏梦枕也微微点头表示认可,崔秋山自带了人下去审,果然是这一带一处大盗匪帮的手下,匪头子外号沙通天,在恶虎沟做买卖。袁承志问出他们今夜在一处庙里聚集,便夤夜探访,才知这批金银宝贝实在打眼,连这姓沙的在内,竟是来了八个山寨的大王专等劫这一茬。
他悄无声息回来,那边人一个也没发现。崔秋山道:“这什么八大寨主,咱们也不怕他的。只是他们人多,趁乱抬了一两箱去,那就有点儿麻烦。”
苏梦枕想了想说:“山东地界的盗匪还有一个叫褚红柳的,是个独脚大盗,离得远一些,估计也就这两天。我们这几日慢慢行官道,等他们人齐了再一网打尽。”
青青咋舌,暗暗道,这群盗想劫苏公子,没想到苏公子还嫌他们人来的少咧!
过了两日,这群盗贼踩点益发没遮掩,青青去街上逛了一圈,背后还让人画了个圈。她气哄哄的,枕河一边安抚她,一边买了许多药材,制了不少提神醒脑的药给大家防身。
他们知道要经过一处林子,崔秋山已提醒了众人打起精神,预计着就是在这儿了,于是大家外松内紧,仍由苏梦枕的马车行驶在前,不紧不慢地赶路,真个在林子中碰上了这八家债主、褚红柳和一群从直隶赶来的青竹帮的盗众。
那三家识货不识人,见他们又是马车又是女子,只当是寻常走镖的,自己定了规矩比武决定这十口大箱子的归属。青青本想捣乱,但看那青竹帮的程青竹、恶虎沟的沙寨主和这独行大盗褚红柳武功都高过自己,便歇了心思,默默看戏。
群盗比了几场,那青竹帮再出来的却是一个明艳少女,名叫阿九,神态高贵,只年纪小了些,与枕河差不多大。众人这段时间见惯了小河真容,对美貌的抵抗力上了一个台阶,倒也面不改色,只觉得这少女持两杆青竹,挺赏心悦目。
崔秋山见那少女,“咦”了一声,挑开车帘对苏梦枕道:“那女子是宫中出来的。寻常人家不是这样仪态。”苏梦枕看了看,说:“是崇祯的长平公主。”
枕河很奇怪,问:“你连人家是公主都知道?”苏梦枕说:“我在宫里有探子,崇祯那些皇子公主的相貌我都认得出。”青青问:“她一个公主,干什么盗匪的买卖?”
苏梦枕说:“可能觉得好玩吧,看程青竹对她多方维护,大约是受人之托。”
枕河和青青听说公主下场,十分好奇,便掀开车帘,坐到车前看热闹。
青青此前露过面,群盗知道有女子,但没想到两个都如此绝色,一个年长些的有一种狠辣的美,另一个年幼一些的却是天生妩媚,再过几年必然是个尤物,比阿九还要诱人几分。隐隐见马车中还坐着一个男子,便十分嫉妒他有这等艳福。
群盗中颇有风流自赏的,原先见了阿九已经喜不自禁,现在又见了两个各有千秋的佳人,更是心痒难耐,当下对沙寨主说:“沙老大,咱们此次来虽说是为财,老弟我却瞧上了那个眼下有痣的,俺寨里缺个夫人,还望你成全。”
那沙寨主微微一笑:“老弟你英俊潇洒,正堪相配。”他本来没想动人家的女眷,但手下偏偏求这个,也不以为意。
那边阿九胜了一场,却对上了褚红柳。苏梦枕道:“长平公主不是他对手,只怕要重伤。”枕河说:“你还不出手?”
苏梦枕问:“我出手做什么?”
青青自己是个醋坛子,以为枕河也吃公主的醋,凉凉道:“英雄救美啊!”苏梦枕一哂,不理会她,却对枕河说:“我让你师兄去英雄救美。”青青闻言怒目而视。枕河嘻嘻笑:“我才不信你没安排。”
苏梦枕很少看她这样带点幼稚的情态,有些恍神。他与她在一起时,她已经很有主意,有时候也撒娇了些,但在外人面前总是十分稳重。想起她如今正应是无忧无虑的年纪,轻轻咳嗽一声,吩咐道:“秋山,可以了”。
崔秋山打出了一个烟花弹。
那边阿九已经有些难以应对,眼见要伤在褚红柳的铁砂掌之下,那褚红柳对女色不太看重,对钱倒看得紧,因此下手十分狠辣。他眼观四路,瞧见一支烟花窜天,心道不好,阿九找到空隙,立即逃回了程青竹身边,瞪着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这群“肥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