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那只老鸭,六年多的岁数,天天清晨开笼,任其在河道里遨游,捕鱼捉虾,吃的都是纯天然营养食品,一身腱子肉,没半点肥赘,又大又壮,我和痞子曾经合伙抓它的翅膀,还硬生生被它给挣脱了,闹得鸡飞狗跳,一身排泄物。
爷爷奶奶一直都舍不得杀,然而,它似乎命中注定会成为我的盘中餐腹中肉。
鸭血汤温补,奶奶在里面加了菌菇枸杞参片香菜和豆丝,置于砂锅内,温火慢熬,让鸭血的腥参片的补菌菇的鲜枸杞的养豆丝的味尽数融入到汤汁内,加以香菜点缀,淡雅鲜香,原味十足,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我也不顾烫,将冒着热气的汤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淌过,味蕾和肠胃瞬间跳起了舞,连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家伙,当初害得我挨了骂,这回可算栽我手里了。
失血过多,我本就浑身发冷,盖着厚厚的棉被也无济于事,一碗温和进补的鸭血汤下去,顿觉浑身如沐朝阳。身子一暖,困意便如潮水般来袭,眼皮子一个劲打架。
入睡前,我还心系痞子,赶忙问起他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痞子无事,已经睡下。
我稍稍安心,但愿明日他醒来,只觉做了一场噩梦
我睡得并不踏实,那僵尸和鬼魂的模样始终在我脑海徘徊,那生命流逝的感觉,让我不停的心悸。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师父和吴梓铭的对话。
“老孙,这孩子转世灵童的身份可要与他父母家人提起?”
“罢了,无知者无罪,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招惹灾祸。云翼天生命犯劫煞,刑克至亲,待其煞星成型,我便要带他离开,免得祸及无辜。”
“唉,我修道五十余载,也算有所成就。到如今哪怕开了六壬,也看不到他的未来,实在心有不详啊”
“老吴,此事你且放下,这孩子的来历师父都不曾与我详述,只待未来机缘,自会有解。”
“话说回来,看他面相,眉有英华,眼似鸳鸯,鼻隆贵堂,唇似丹朱,垂耳寿现,满宫福禄,看着都叫人讨喜,将来定俊美潇洒福星高照,完全不是身负劫煞之像,若是普通人,定然一生富贵康健无忧无虑。如今都叫你师父了,我想着是不是也讨个亲近的称呼。”
“是啊,可惜他的命理被转世之人影响,不现面相,就是麻衣世家的人也未必窥得透。至于你要他怎么叫你,你自便,只要不是师父就行。”
“老道我一生无子无后,不如认个亲,认作干孙子,嘿嘿,也圆了我做爷爷的梦。”
“臭道士,你占我便宜!”
是夜,浑然一觉自然醒,我睁开眼,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琉璃瓦,照射在师父的侧颊上,渣胡化作金丝银线,伴着他悠长的一呼一吸,微微颤动。
我摸了一下伤口,厚厚的翳如龟壳,痒痒的,麻麻的,但已然不疼。
师父察觉到我醒了,抬起眼,放下手中的报纸,道:“醒了?那就起来吧,去看看咬你的僵尸。”
他话音刚落,我冷不丁打了个寒噤,瞬间回想起昨天那一幕幕恐怖的情景,忙把头往被子里缩,道:“我不去!”
哗啦!
被子被师父一把扯开,冷风灌入,如坠冰窟,我衣服脱得没剩几件,冻得瑟瑟发抖。
师父道:“晨起而赖,怠惰之人!有我和老吴在,就算那是旱魃,你也死不了!起!”
我发誓再也不去那枯井里的墓室,那是我心里最大的阴影。自然不从,伸手抢被子,气势汹汹地嚷道:“我受了伤!要睡觉养伤!不去!”
入冬的被子填满棉絮,十分厚重,师父却一只手提着,面不改色,道:“怎么?为师的话不管用?”
我扯来外套裹着自己,卷缩着,嘟嘟囔囔:“早知道不拜师了。”
话音未落,耳朵就被师父揪住,疼得我呲牙咧嘴,“落子无悔,覆水难收,就算你是孙猴子,也别想逃脱为师的手掌!”
一句话说完,师父忽然松了手,一声长叹:“唉——到底是便宜徒弟,没啥感情,为了一条被子连师父都不要了。真是让为师伤透了心!为师心好痛”一边说着,还一边假模假样地抹眼泪,一副人生苦短的模样。
软硬皆施啊,我是没辙了,一边道去还不行么,一边哆哆嗦嗦地穿衣服。
那知这无赖师父把被子一丢,冷脸如包公,道:“速度!为师饿了。”
我
我们下了楼,瞧见吴梓铭正托着太爷爷的左手,为他看手相,“掌有八卦,各主一禄。坎位乏润暗沉,夫妻不和,两地分居,且妻患疾,久而不治;艮位平丘低薄,财不显,志不穷;震位丰盈圆润,子女富贵,恭顺敬孝;巽位突挺稍陷,晚年福盛,衣食无忧,需谨变数,不可生恶;离位微隆,田地不缺,年年丰裕;坤位饱满有痣,宅基稳固,但不允多得;兑乾两位灰白圆滑,父母已故,但皆是寿终正寝。”
一席话完,说得我们全家心服口服,太爷爷连连点头称是,说吴梓铭真是高人,敬佩不已。
有师父做翻译,我听了也是暗自称奇。我们家的情况,太奶奶确实因为儿女抚养问题,和太爷爷分居两地,而且太奶奶卧病在床十年有余,已入膏肓,太爷爷那一辈并不富裕,但温饱不成问题,且他育有两子,爷爷和二爷爷都是村干部,家境殷实。他自己至今已八十五岁,身体康健,眼不花耳不聋,更无大小疾病,而且家里有老宅有田地。
只观一掌,便将我们全家的情况道了个八九不离十,着实叫人惊叹。
我一瘸一拐地跑过去要吴梓铭给我看手相,吴梓铭却连连推辞,说我的手相他可不敢看,看了要折寿的。
我不明所以,便接着求他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