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哥哥们死去以后,仁璟一人承担了全部责任,撑起风雨飘摇的家族,性格也变得与过去大不相同。那个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金乌早就变成了灰头土脸日日上工的社畜。他甚至不敢上去和那个“元阳帝君”交谈。
元阳帝君算什么狗屁名字!稍微有点儿心的都猜得到这不就是金乌家最小那个臭小子的字。取这种目中无人的名号也就当年那小子干的出。
仁璟的位置视角良好,台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就是他有点不敢认上面站着的弟弟。弟弟顶着“元阳帝君”这个新名号,握着苍珀手靠在一起那种腻腻歪歪的死样子,他不禁嘴角抽了抽。过去从来不觉得,幼玟冲苍珀笑得这么猥琐的吗?怎么有种野猪终于把小白菜拱到嘴里的得意呢?
不对,仁璟默默念叨,他弟这个死孩子是早就把苍珀这颗水灵灵的小白菜拱到嘴里了,要是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蛋都该孵出来了……话说,龙是下蛋的没错吧?苍珀就是他妈妈羲和女神从蛋壳里捡回来喂扶桑果伴牛肉养大的。龙下蛋错不了。
正胡思乱想着,苍珀带着元阳站到了仁璟面前:“九哥?仁璟哥哥?”
仁璟:!!!Σ(っ°Д°;)っ!!!
“阿珀……啊,不,幻黎神君!不好意思……因为元阳帝君太像一位故人,所以我有点儿……晕!”
“谁说不是呢。仁璟哥哥看到元阳,应该也倍感亲切吧!促成这件事,仁璟哥哥也功不可没。”
仁璟:( ̄w ̄;)我干了件了不得的事情,然而我自己一无所知。
莫名就被拉进同一个阵营的仁璟还是选择闭上嘴巴,乖乖喝酒。他又想起曾经在旸谷的酒宴,那段日子太快乐,以至于现在回忆起来恍若梦境。
酒过三巡,宾客们酒足饭饱开始欣赏歌舞表演,苍珀牵着元阳去偏殿换下身上不方便的礼服,喝口茶,歇口气。
很多人都笑言新天帝可真是疼爱伴侣,他自己的名号没改。之前众多大臣苦口婆心劝新天帝将“幻黎神君”改为“幻黎天君”彰显天家威严。苍珀却再三推辞,直言自己获得紫楠玉钺实属上天眷顾,“神君”也好,“天君”也罢,只是一个指代符号。大家对“幻黎神君”已经叫习惯了,没必要改。
林凤黯觉得苍珀的措辞很微妙,也许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一旦被揭露将是不可原谅的罪罚,所以并不觉得自己能在天帝的位置上天长地久。又何必把名号改来改去徒留话柄?他微微蹙眉,看着苍珀在宾客面前或语笑嫣然,或虚与蛇委。可他知道其实龙哥是骨子里挺冷淡一人,不喜欢应酬,讨厌被人围绕。虽然经过轮回转世,容貌性格都会改变,但天性不会改。眼前这个在语笑喧阗的场合里长袖善舞的幻黎神君多少让林凤黯看出了一丝悲凉之感。
林凤黯知道“幼玟”这个壳子里应该装着“姜阳”的灵魂。但是具体发生了什么,龙哥总是选择闭口不谈沉默以对。他不敢逼问,但心里清楚,肯定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侍从悄无声息地打开门,里面早就站了两排等着端茶送水伺候更衣的侍女。
苍珀走在前头,没发现一走进屋子元阳的表情即刻冷了下来,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屋子很典雅,但是每一处都闪耀着奢华,透漏出主人花了很多心思在其中。他回想起那年惊鸿一瞥,穷奇视若珍宝的画卷,谁能料到多年以后这冰肌雪肤的白龙神真会落到他手里。
穷奇怕是要一口老血吐出来吧。
苍珀回头对元阳温柔一笑:“累不累?先喝口解酒汤?要吃点点心吗?前头光喝酒了,看你也没吃什么。”
元阳立刻恢复温和的表情,对苍珀温声说:“没事儿,不怎么累。”他接过侍女端上来的一盅汤,揭开盖子一看:猪肚老鸭煲足3个时辰,加入爽口的腌芥菜,最后用花椒油提香。
苍珀抿了一口:“味道应该不错的。”
元阳闻言也喝了一口。好喝!一勺入口,不但味道鲜美,还让被酒精烧灼的胃顷刻舒缓。
“味道还是老样子吧,厨子是从旸谷请来的。当年给你做汤的大福已经过世了,不过这是他孙子照着老法子做的,味道不差吧?”
元阳哪里喝过这样的汤,只觉得一口下去从胃里暖到心里。继而又发自内心地嫉妒“幼玟”。他苏醒过来的半个月里,心知肚明这个天帝对他可谓千依百顺,命脉被他捏得死死的。
不,应该说被“幼玟”这个壳子捏得死死的。
杀人如草芥的天帝,在他面前小心翼翼,亲自洗手作羹汤都是常有的事,只要他点点头说好,立刻笑弯了眉眼。
如此卑微,让人心疼。
“那元阳你多吃点,点心也是你最喜欢的。我先去换衣服。”自从坐了这天帝之位,苍珀经常被据在这高冠华服里动弹不得,脑袋上顶着沉重的金冠。与凡人帝王的冕旒不太相同,天帝的冕旒分成三部分,前圆后方,用660根细如蛛丝的金丝用“编灯笼空儿”的手法编结出帽壳,一条银垒丝编结的银龙戏珠盘桓在帽壳之上,帽壳正中的龙珠是一块璀璨的白色宝石。冕板同样用339根金丝焊在帽壳的金丝框上,前后各缀十二旒,每旒穿玉珠九颗,三颗白珍珠,各二颗红玛瑙、堇青石、金绿石。旒很长,半掩面容,使人看不真切天帝脸上悲喜。
元阳第一眼看到这顶冕旒就失了心魄。之后每次目光所及,都想将之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