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试图从他身上找到些什么痕迹,但是很快就失败了。这孩子气质纯净,一看就是从没吃过苦,也没有忧愁,家教好,脾气也好,简直跟童话里的小王子一样。
只是他一点都没看到他想看的影子。
夏教授把办公室留给他们,和副官都留在了外面。卢梦龙紧张得咬嘴唇。最终还是中年男人打破了沉默。
“我叫徐千峰。”
卢梦龙抬起头,一双翦水瞳透亮又平和。他小声说:“我见过,电视上,您是国防部长。”
中年男人笑了笑,气氛缓和下来,他说:“我有一个弟弟叫徐叶丹。”
卢梦龙不知道他这算自报家门还是什么,脑子里是懵的。他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洒向千峰秋叶丹。戚继光的诗。”
徐千峰笑了:“小朋友文学素养不错啊!不知道你怎么称呼?”
“我叫卢梦龙。”他捏了捏手里的吊坠,摊开手心,手臂前伸,这是一个坦诚的信号。
徐千峰接过这块带着少年体温的玉,轻轻摩挲了一下,低声说:“这是老物件了,你学文博应该这种器型很古老。那年叶丹执行任务前,母亲特地给他戴上,希望保他平安……”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处在权力巅峰的男人,喜怒不形于色,说到亲弟弟的时候却止不住情绪外漏。
卢梦龙咬了咬唇,有些不知所措,他等徐千峰情平复后,小声说:“徐先生,其实这个挂件不是我的。”
徐千峰瞳孔瞬间收缩,声音拔高了一度,问道:“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你脖子上。”
卢梦龙咽了一下口水,说:“这是我好朋友的,我也有一个,和他换着戴了。”
“好朋友?”
“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种好朋友。”卢梦龙再次露出了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不得不说这孩子的笑容极度治愈,任谁都无法拒绝。
徐千峰不依不饶追问:“他现在在哪里?”
卢梦龙看了一下表,说:“他下午在实验室里。那个,我打个电话试试看,要是他下午在做实验,可能要等一会儿的。”
他摸出手机,电话响了片刻,那头接起来了。
“喂,鸦鸦在忙吗?……那个我这里有一位先生是夏教授的朋友,他认出了你的吊坠,那个你能抽空来一下文博系这里吗?”卢梦龙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眼前威严的将军,垂下睫毛说:“对,挺急的,你要是能来就来一下。我在夏教授的研究室里等你。嗯,你骑车小心点,我就不开车来接你了……好的,厨师做了笋干老鸭汤,我妈应该叫保姆送过来了……嗯,等你一起吃饭。”
徐千峰看出所谓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跟眼前过分漂亮的男孩子关系非同一般,这种不一般他有点说不好,可是看他们说的话的方式,什么厨师做了菜让保姆送过来,简直就像新婚小夫妻由公婆或丈人丈母娘照顾着的感觉。徐千峰被这个突入脑海的联想惊起一阵恶寒。
卢梦龙惴惴不安地端坐在靠背椅上,像个被班主任抓住训话的中学生。
坐在他对面徐千峰慢条斯理地打量这个孩子,越看越觉得长得是真讨人喜欢——要是个女孩子就好了——这念头突然窜进他脑海里,孩子一看家教良好,家境富裕……
可惜是个男孩子。白瞎了这百里挑一的相貌。
他忽地冷笑一声,他这也是年纪大了吗?也开始想着做媒了?
卢梦龙被他看得汗毛倒竖,一阵冷笑直接吓得他一抖。他的脑袋里对本国国防部长的工作形象不是很清楚,但是好莱坞电影不是白看的,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好莱坞电影里的国防部长,特别是那些被恐怖分子威胁或干掉的国防部长形象。面前的人一个冷笑,吓得他以为自己这点小联想被看穿了,紧张地团起了手指。
“你那个朋友,跟你认识这么久了?”
卢梦龙抬起头一板一眼回答:“嗯,我们认识12、不对,快13年了。邻居家的小孩儿。一直来我家蹭饭吃。头脑特别好,天才少年,比我高一个头,打球也厉害,打游戏也厉害……”
徐千峰看着眼前少年谈起好朋友那种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还觉得不足以表现同伴的好,那是真的亲密无间。他第二次觉得形容不好这种感受。亲密、信任、引以为傲、甚至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甜蜜。
太奇怪了,徐千峰想,也许普通人家的男孩子和部队里当兵的糙汉子表达情感的方式不一样吧。这种细腻又温柔的情谊,他可没怎么见过。
过了一会儿,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出现,卢梦龙慌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脸焦急的林凤黯,他一进房间就立刻合上门,也不看里面站起来的男人,而是一把揽过卢梦龙,上下看了看,低声问:“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身上都湿了?”
卢梦龙小声说:“刚才助教给的苏打水气太足了……那个……”他拉起林凤黯的手往办公桌前带,介绍道:“这是教授的朋友徐千峰先生。那个……他说这块玉是他家的……”
林凤黯和眼前既有威严的中年男人对望着,把卢梦龙往身后带了带,看到那一身制服,依旧不卑不亢:“玉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怎么成你家的了?”
卢梦龙拉了拉林凤黯的手。
林凤黯捏了捏手心里温软的手指,叫他别担心。这样子就像幼狼护着自己珍惜的肉骨头,龇牙咧嘴不许谁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