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荡了一会儿秋千,外头起了风,李妩便拢了拢衣衫回屋歇息。
这一夜,风平浪静。
李妩躺在自己的床上睡了个安稳好觉,一直到翌日天大明,听说李成远和嘉宁郡主去前院敬茶,她这才起身洗漱,揣着她准备的丰厚礼物,前去祝贺这对新人。
李妩准备的贺礼,是从裴青玄私库里仔细选出的一对白玉如意,玉质细腻润泽,雕工精湛,还是前朝的古物,价值不菲。
甫一拿出,就连见多识广的李太傅都睁大了眼:“阿妩,你这是从哪弄来的?”
李妩莞尔浅笑:“太后赏的。”
此言一出,前厅里除了李成远夫妇,其余李家人都明白,哪里是太后赏的,分明是皇帝给的。
嘉宁郡主自也看出这对白玉如意的价值,一张含羞带怯的娇丽容颜笑意灿烂,甜甜地与李妩道谢,又将她准备的红封送给李妩:“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李妩笑着称是。
一时间门,前厅内喜气洋洋,分外和谐。
待到小夫妻请完安回去,李妩便跟着崔氏,去到长房的院子说话闲坐。
姑嫂俩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半点不避讳梧桐与陈嬷嬷。
一直到夜里,一大家子坐在一块儿吃饭,一派和谐。
五月三十日一早,李成远陪嘉宁郡主回门,李太傅和李砚书皆去上朝,李妩也难得出了门,与长嫂崔氏带着两个小侄儿一起逛了街市,直到夕阳西下,才买了一堆吃的喝的、玩的乐的回来。
暮色笼罩下的紫宸宫内,梧桐照着前两日的惯例,与御座之上的帝王汇报情况:“李娘子与昨日一样,隅中时分起身洗漱,早膳用了一碗鸡汤小馄饨,两口什锦包子,半个香油酥圈。临近午时,与大少夫人及两个侄儿一同坐马车,先去了东市的廖记布庄,买了两匹韶粉色的夏布,一匹栀子色的丝绫……”
“……逛完钱婆子家的果脯铺子,已近日暮,李娘子这才回到李府。回玉照堂稍作歇息,便往前厅与李太傅他们一同用膳,大抵是明早就要回宫,今夜宴上还备了酒水。”又将席上菜肴大致说了一遍,梧桐嘴皮子都说干了,才算汇报结束:“奴婢见天色不早,便先进宫复命了。”
刘进忠在一旁听这些琐碎事都快打瞌睡了,再看御座之后的帝王,瞧不出情绪地放下朱笔,而后问了句:“她今日心情如何?”
梧桐小心翼翼斟酌道:“很是不错,出去逛一天,面上一直带着笑。”
一直带着笑。
长指摩挲着杯壁,裴青玄眼前不禁浮现出她言笑晏晏的明媚模样。
她倒是在外快活了,留他一个人独守空殿。
好在明早她便回来了。
胸间门一口浊气吐出,他嘴角微翘,吩咐着梧桐:“明日午时前,就将她带回来,朕要与她一起用午膳。”
梧桐应诺,见皇帝再无其他吩咐,垂首退下。
刘进忠觑着皇帝脸色,见他好似心情不错,也猜到几分,于是见缝插针说着讨喜话:“这几日李娘子不在宫里,奴才都觉得缺了些灵气。好在再过几个时辰李娘子就回来了,奴才可得叫御膳房多做几道好菜,给李娘子接风洗尘。”
“你这奴才,她不过回趟家,哪就用接风洗尘。”
话是这样说着,语气却噙着笑。
刘进忠便知这马屁是拍对了,又连着说了好些话。
裴青玄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再看御案摊开的宣纸上,那副栩栩如生的仕女小像,清冷的眉目也如月华般变得柔和。
再熬几个时辰,又能见到他的阿妩了。
与此同时,月色凄迷的长安城,万籁俱寂。
确定陈嬷嬷已醉死过去,一袭寻常装束的李妩捂着口鼻,将烈酒与火油均匀洒在玉照堂寝屋的四周,点火之前,看着床榻之上那具从乱葬岗寻来的年轻女尸,心道,虽素不相识,但也算有缘。这趟火不会让你白遭,你不必被野狗吞噬,也不必当孤魂野鬼,往后就安心享着李家香火供奉吧。
“哗啦”一声火石亮起,李妩平静地点燃幔帐。
不多时,玉照堂内火光冲天,奴仆们从睡梦中惊醒,慌乱奔走:“不好了,走水了!”
在一片慌乱里,一抹纤娜身影如鬼魅,无声无息消失在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