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绍峰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说道:“王书记啊,您今年应该已经58岁了吧?记得上次您来我办公室的时候曾经提到过,因为工作压力过大而导致失眠的情况。不知道现在是否有所好转呢?”宫绍峰的语气显得十分关切。
听到这话,王光明轻轻叹了口气回答道:“宫总啊,我这人就是天生的劳碌命。晚上睡不着觉只能靠吃安眠药来助眠。其实我也清楚长期服用安眠药对身体并不好,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毕竟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东方集团啊!”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无奈和责任感。
“是吗?这不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好的身体不行啊。当然咯,威邦也不是旧社会资本家,非榨干您全部血汗不可。王书记,我是这么考虑啊,也是从您健康的角度出发,考虑减轻一下身上的担子?毕竟58了吗,心有余力不足也是人之常理。”
王光明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里响起了一阵嗡嗡声,他脸上原本堆积着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无比,一股热血猛地涌上脑门,让他的整张脸都涨得通红。
"王书记!王书记!王书记,您没事儿吧?"一旁的宫绍峰停下了手中转动的手机,目光紧紧地盯着王光明,关切地问道。
王光明缓缓回过神来,他的嘴唇有些颤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我喝点水。"
尽管王光明已经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但面对宫绍峰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他还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惊。
什么意思?从健康的角度考虑减轻身上的担子?要我退位?拱手让出东方大权?58怎么啦,就不能工作了?我可是东方的功臣,威邦当初兼并东方我是出了力的,也就是说我也是威邦的功臣。现在你宫绍峰一来就过河拆桥,用着菩萨拜菩萨,用不着菩萨庙都给拆了,你宫绍峰也太不厚道了吧。
此时此刻,王光明终于明白人事部长跟着过来的目的了,原来是赶我下台。
王光明一口水下肚后挤出笑容说道:“宫总,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是,你说的没错,我是58了,可我身体还行。为了东方,不不,确切地说为了威邦,我就是苦点累点也是应该的,谁叫我们是老党员哪,当初加入这个组织的时候我就发过誓,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
宫绍峰摆摆手打断王光明的话说:“王书记,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也说了,你是个老党员,要为党的事业奋斗终生。我们威邦,就是一个企业,正如你说的,威邦还是需要像你这样的老同志的。反过来说,事情还是看人做,威邦不忍心、也没必要让你为了威邦牺牲你的身体,万一你有个好歹,我岂不成了罪人。你刚才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就明了跟你说吧,考虑到你的年龄和老党员身份,公司决定让你站好最后一班岗,留任东方党委书记一职,东方的厂长一职我也不再兼任,安排一个新人过来,帮您分担分担,这样你就可以少操点心,把身体养养好。我是从你的身体角度出发,再说了,来一个新人还需要您带一带,帮一帮,您是有这个觉悟的,我相信您不会拒绝吧。当然,您要是有合适的人选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王光明心里跟明镜儿似的,现在可是厂长负责制啊!我这个党委书记又能怎样呢?无非就是给人做做思想工作罢了。他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啊!
他不禁想起了宫哲明,如果是他在这里,绝对不会这样无情无义的。这对父子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王光明越想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他知道自己在厂里的地位已经大不如前了,以前大家都还会听他几句话,可现在呢?谁还把他当回事儿啊!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无用武之地了。
不过,王光明并没有放弃。他想问问这个决定是不是宫哲明的意思,不带笑容问宫绍峰:“我能说什么?总裁知道这个调整吗?”
宫绍峰两眼盯着王光明足足30秒,然后拿起放在桌上的座机,按下几个键说:“王书记可以亲自问问,我帮你拨通总裁电话,没问题的。”
王光明一听这话,再看宫绍峰真的在拨打手机,也吓了一跳。脑袋一转,这不是明着跟宫绍峰过不去吗,我干嘛这么问呐,人家是父子关系,说什么也是一条心呐。要是这小子打通了宫哲明电话,我能问什么?不是在找事嘛。
出于本能,王光明迅速按住宫绍峰按键那只手,偏偏不巧,速度快了些,一下子把座机推出了桌子,好在宫绍峰眼疾手快一下子接住了。
“不不不,宫总您是误会了,是我不好,没理解您的意思。哎呀,年龄大了反应慢,宫总您的安排没错。其实我也不是哪个意思,我只是一下子没转过弯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一定服从组织安排,在其位谋其政,当好书记。要说合适的人选,我冒昧问一句,不知新任厂长是哪位人士?”王光明冷静了许多。
“王书记认识,原来威邦的老吴,办公室老主任。”
“喔,他呀,这人不错,看外表就是个踏实干事的人。宫总你放心,我一定配合他干好工作,站好我人生最后一班岗。”
“那就好。老书记就是老书记,思想觉悟就是高。我这就叫刘部长过来,给你下聘书,重新签订聘用合同。”
宫绍峰抬头腕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指针正好指向两点四十五分,他当机立断,不给王光明任何反悔的余地,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五分,三点整准时召开中层干部会议,并在会上正式宣布这个决定。王书记啊,非常感谢您的理解与支持!”
听到这话,王光明心里叫苦不迭,但脸上还得强装出笑容回应道:“哎呀,宫总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嘛!”
没有人能理解王光明心中真正的紧张,因为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地意识到,此时此刻,他已经被一身冷汗所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