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依旧排着长队,一眼看不到尽头。
虽说狼多肉少,落到每个人头上的粥饭数量非常有限,但是比起人肉来,这才是人应该吃的东西。
更重要的是,有粥喝就意味着暂时不用吃人。
哪怕是领不到粥,只要看着粥棚存在,人们的心里就总是多了些许安宁。
不管是想要领粥的还是领到粥饭早已经三两口吞个干净连碗底都已经舔光滑的,都没有散去的意思。
大家都在那里看着粥锅以及那些负责维持秩序,主持赈济的军将。
那些特选出来的粗喉咙军将,趁着这个机会也大声吆喝着:“我等乃是武德天子麾下玄甲骑!是大唐第一强兵!玄甲骑的儿郎,便是给个军将都不换。
我们走到哪,都是挺胸抬头,不用讨好哪个。
要想活出个人样,就不能指着别人施舍,得自己想办法!我跟你们说,打长安的时候,老百姓比你们多多了。
全被隋将逐出了城,向圣人求饭吃。
可是怎么着?
从那些百姓到了军营,再到他们回到长安家里,就没一个人饿死,更别说被下汤锅!就连家里的房产田地也还都留着,这里面有几个人交了鸿运,回去之后还当了官。”
这话一说,几个排在稍后位置一时领不到粥的汉子都来了精神,全都看着那军将。
军将越发得意:“你们是不知道,当时长安城那叫一个乱,大军打仗哪能说一点动静都没有。
杀人放火都是难免,像什么坊主啊、里司啊,不是跑没影了,就是谁也对不上谁。
可是这位置总不能空着吧?
就得从百姓里面挑,谁是大唐好百姓,就能得一个出身。
这出身可不是一纸空文,既有俸禄又有优免,你们说这是不是运道?”
百姓们的目光变得炽热,有几个甚至大着胆子问道:“那你们玄甲骑还招不招兵?”
“兵自然是招的。
只不过我们玄甲骑不是寻常军伍,打仗的时候都是真刀真枪,不用替死鬼去垫马蹄子。
想当军将也得凭本事挣,一刀一枪搏出身,其他什么都没用。
看看你们一个个皮包骨头,连矛都拿不稳,入了营也是先吃饭再操练。
三两个月之内,别打算跟我们上阵杀敌立功。
咱们丑话说在前面,别回头说阿爷冤你们。”
残存的一点怀疑,听了这番话也彻底消失无踪。
那些尚未被强抓入伍的男丁,全都摆弄的兴奋起来,目光越来越炽烈,不少人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模样。
可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但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甲士在一名高大军将带领下,正往这边走。
带兵的军将身材高大魁梧,身穿簇新札甲,掩心镜光洁如月,阳光之下泛着耀眼光芒,照得人二目生疼。
这名军将面皮黝黑相貌狰狞,最为惹眼的地方,便是那一双如鹰凖般有神且凶悍的眼睛。
这双鹰眼看人的时候,总像是老饕在看牲畜,只是寻思着该从何处下刀,又该怎么烹制才好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