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坐了半天,有些闷罢?"他含着笑道。
"嗯。"荷衣点了点头。
他随手掀开身旁一个书架上的布帘,取出一本书来,道:"这本王摩诘的诗集先生一向很喜欢。你若实在很闷,不妨读一读。这里还有很多别的书呢。放心,绝对不是闷死人的药书。"
荷衣接过书来一看,封皮上她就只认得一个"王"字。便有些脸红地道:"我认得的字不多,这书里的字我只怕多半不认得。"
陈策的心中不禁有些替吴悠叫屈。这女孩子看上去个子瘦小,却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长相倒还顺眼,但比起吴悠的惊才绝艳却是相去甚远。居然还不识字,他简直不明白吴悠有哪一点比不上她的。
"要不要我把吴大夫叫出来,陪你说说话儿?看这情景,先生只怕还要再呆一个时辰。"他只好道。
荷衣道:"那……那麻烦你替我转告谷主,我在竹梧院里等着他好了。"
果然是小孩子,没有耐性。只坐了一个时辰便坐不住了。陈策不由得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也好。"
※※※
荷衣从澄明馆里走出来,大大地舒了一口气。里面的人书卷气太浓,早已让她难受得要命。喝过茶后她就只想逃出来。
天上飘着大雪,天地之间早已是纯白的一片。万物的踪迹和差异都似已被它掩没。
她踩着雪走进竹梧院,走进慕容无风的书房。
那一天,他就坐在火盆的旁边。看见他时,他正在喝着茶。
他的手指修长纤细,白皙干净,而且十分稳定。他不是江湖上的人,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杀气或霸气。看人的样子虽冷,却很少有敌意。多数时候他只是漠不关心而已。
那个时候,她喜欢看他的手,喜欢听他说话,喜欢他的神态。她实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快地喜欢上一个人。
她知道自己喜欢的他的寂寞。为着这一份寂寞,他宁肯冒着生命危险独自住在这个宁静的院子里。也许有一天他就在这种寂寞中宁静地死去,那也是他的愿望之一。
她闭上眼。也许每天晚上独自在院子里读读书,或者到湖心亭中散散步,或者在竹边花园里给花儿浇浇水,再数一数新长出来的花苞儿,也是一种美好的生活。
荷衣又坐了近一个时辰,无意间脚一踢,踢到了一个酒瓶子。
原来他的书案下藏着酒。
拔开瓶塞嗅了嗅。是陈年的竹叶青。只剩下了半瓶。他这身子,也能喝酒?
她一仰头,灌下去一大口。浑身忽然大火烧了一般地热起来。
果然是好酒。非旦酒香浓冽,劲道也足。一喝下去,人就好像在空中飘浮了起来。
好象突然间所有的痛苦都已成了虚的,只有酒的世界才是真实的。
难怪他的桌下会有一瓶酒,一瓶烈酒。
他能醉,为什么我不能?她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了下去,喝得一滴也不剩。
然后她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随手将酒瓶往门外一扔。却没听见"咣当"一声。
转过头时,却看见陈策推着慕容无风走了进来。
"楚姑娘,你……"陈策皱起了眉头。
她喝了酒,满身都是酒气。一屋子都是酒气。
"你先回去。"慕容无风淡淡地对陈策道。
"是,学生一送先生上c黄就走。"她醉成这样子,当然不能服侍慕容无风更衣上c黄。
"你先回去。"慕容无风又说了一遍。
"是。"陈策迟疑着,终于退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