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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1页）

“应该是见过的吧，嗯……见过，也是在我的办公室里。”这一次他倒是很快地就确定了，连连点头，“他也是销售员，记得老韩当时还说过，天下销售是一家嘛。他是伟业公司的销售员，姓金，大概有接近四十的样子。”

伟业公司？！吴中一听，心里激灵灵就打了一个冷战，才涌上来的那点倦意顿时就烟消云散了。吴中在每季一次的《市场分析报告》里不止一次地注意过这个伟业公司。这是家新进入到这个行业的东北民营公司，据说还有一点韩资的背景，技术起点比较高，眼下正在积极地争市场、抢地盘。这个老韩是老销售员了，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但是也不能这样简单定论。销售员之间私下交情很好，但是仍旧各为其主的例子还是不少的，他吴中就有这方面的切身体会。

那还是在吴中少年意气，雄姿英发，苦苦求生的青年时代。一次，吴销售员去外地一家企业签合同。在合同交易大厅里，偶然瞥见身边有位六十多岁的大叔，上身穿件皱皱巴巴的土灰色夹克，配条脏了吧唧的牛仔裤，正对着一摞子准备进行审批旅行的公文抓耳挠腮，满头雾水不知如何填写。吴中敬老爱幼、助人为乐的冲动不觉就涌上来，把自己刚刚填写好了的那几张密密麻麻的表格主动推到大叔面前。大叔按葫芦画瓢很快就搞掂了，为了表示感谢，非要拉着吴中喝酒。在酒桌上，大叔出手阔绰，谦逊低调，称自己和几个老哥们退休后在家闲着没事，做点小买卖。

可稍一打听，吴中就暗暗吓了一跳！原来这个大叔竟然是业内某家小有名气的民营企业的大老板。这次亲自出马，是专门给客户送回扣来的，随手签的那个小合同，算是现金走账使，怪不得业务不熟。大叔眼神那叫一个毒，当时就认准，吴中这个毛头小伙以后至少是个百万富翁。饭后就建议，爷俩进行一次大叔称为“我出钱，你出力”的消食运动，就是请他去嫖。

原来，大叔因为以前革命工作过于操劳，竟患上了不举之症，还有白癜风的面相，所以小姐们即便是看在钱的分上，还是不愿意带这个老爸爸玩。这次选中了身强力壮的吴中临时充当替身，终于算是回敬了场子里最■的一位小姐给他带来的心灵创伤。吴中至今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面对一具陌生冰凉、四仰八叉的白肉时，是何等的哆哆嗦嗦，心惊肉跳。圆满完成了大叔的嘱托之后，他们彻底成了忘年交，现在还保持着联系呢。

“魏主任，那个姓金的伟业公司销售员的情况，您能给我介绍一下吗？”听了吴中郑重严肃的几句话，魏主任棱角分明的脸上，明显愣了片刻。吴中注意到了，忙放缓语气解释道：“咱们今天虽然是初次见面，可是我却是拿您当自己人看，而且咱们跟老韩也是共同的朋友，希望您能够理解我的冒昧。”

第十七章　　竟有好人（4）

“你是说……你是怀疑老韩被抓，是那个姓金的捣得鬼？”魏主任这个傻实诚，琢磨出吴中话里的意思，脸色就有些变白了，他拧着眉头，眼珠子凸起不少，显得疑惑不安。

“嗨，我也没有证据，只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瞎猜罢了。”吴中换了轻松的语调，以便减少对魏主任的刺激，“据我所知，在全国各地，这种事就算是举报，警察一般也是带搭不理的。更何况刚才您也说了，那还是个熟地方，从来也没有听说曾被抄过。而这一次恰恰是在竞标的关键时候，我的销售员出事了，而且警察摸得还那么准。最不幸的是，伟业公司的销售员当时也在现场，竟然没事，您说这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吴中看魏主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语气一变，慢悠悠地说，“如果我没猜错，伟业公司也应该参与了这次竞标吧。”

魏主任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吸烟，低头不语。他表情痛苦地想了一会儿，抬手抹了一把眼角被浓浓烟雾呛出的泪水，在烟灰缸中慢慢拧灭烟头，似乎轻松了一些。

“我觉得您刚才怀疑得确实有道理。”他有气无力地说，“伟业公司确实是参与了这次的竞标，而此前他们这个姓金的销售员的确也多次找过我，要求我能够同意在车间里试用他们的设备，都让我给回绝了。你是知道的，我只用中天公司的设备，好用，皮实。”这个魏主任，表白起来未免也有点太冠冕些了，真的没有这个必要。但吴中还是微笑着，赞许地点点头，听他继续往下说，“经你这一提醒，我还真就觉得，他这次对老韩表现的是过于热情，一口一个‘韩哥’地叫，吃完饭还坚持要接着请客。我当时甚至还想，他跑了这么多趟，没有业绩，这费用打哪儿出呀？”这个魏主任，这会儿好像是挺明白的嘛。

“他们以前跟你们新来的老总有过接触吗？”吴中身体前倾，对这个伟业公司进一步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这个可说不好，因为他们是新入行的，用户毕竟还不多。”魏主任想了想，“不过有一次倒是曾经听他说起过，跟我们新过来的那个供应站长一起吃过饭。”

“嗯，这就很说明问题了。”吴中点点头，深思熟虑地说，“我看基本上可以肯定，老韩出事是那个姓金的布的局，为的是将我们挤出这块市场。”看魏主任还有些将信将疑的样子，他进一步解释说，“从我们销售的角度来说，新打入一块市场，是要有相当长一段时间客户关系经营准备期的。这个伟业公司刚出道不久，刚出道公司的特点，往往就是全面出击。可以想象，以前，他们可能就跟你们的新老总在原单位有过接触，而且下了工夫。但是新老总在原来他们那个小厂子里也许并不方便很快就满足他们的欲望，一是目标太大，二是好歹是要避嫌的，但是又拿了人家的好处，没办法。正好现在换了地方，间接地指示底下的小哥们来操办这件事完全顺理成章。”吴中说者无心，可是魏主任却是听者有意，脸上有些尴尬的表情，频频搓着双手，很有些难堪的样子。

“不过这也说明，你们这个新老总也是一个讲究哥们义气的人呀，我就喜欢这种知恩图报的人。”吴中若有所思仿佛自言自语地轻说，“看来这件事还有一定的操作空间呢。”他可能没有注意到，魏主任正在点烟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

第十七章　　竟有好人（5）

吴中这几句推理，说得魏主任阴沉个脸低头沉思。妈的，还时常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呢，可是今天跟眼前这个其貌不扬，但沉稳、坚毅的晚辈比起来，真受刺激，真受教育，后生可畏呀！

每个活着的人都有自己的弱点，只不过有的明显，有的可能隐藏得很深，甚至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罢了。只要抓住了这个人的弱点，就能够有针对性地下手操作了。操作不是本事，能发现对方的弱点才需要功力。吴中自信自己就有这种功力。

经过吴中的启发开导，魏主任忽然间茅塞顿开，还主动又举起来了个佐证：“怪不得我们新老总来了以后，就把原来的供应站长换掉了呢。现在我们平时在生产线上用的辅料、耗材和小工具这些，有不少已经换了新牌子了，可能就是老总授意新供应站长干的。”

吴中起身，给自己和魏主任各冲了一杯从北京带来的袋装咖啡。这还是小茜在他临出门前塞在他包里的。他端起咖啡，蜻蜓点水一般慢慢咂摸着滋味，抵御着一阵阵袭来的倦意，强打起精神，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

魏主任显然误解了吴中此刻的表现，声音沉重不无担忧地说：“唉，这下老韩可就惨了。本来我已经找了一个在派出所里的同学，确认老韩就关在他们那里。他们说只要缴二万块钱，人就立即可以出来。可现在有我们新老总插手，估计这个事情就有点难办了。”

吴中听了，心想，这个派出所可真是够黑的，全国均价五千，他凭什么一张嘴就是二万？还有就是这个魏主任，也是糊涂得可以，我自己去保人，关你什么事？你担心什么？

吴中现在面临的抉择是，是把老韩做为副产品还是主产品。做为副产品，就是首先集中一切精力，先把他们新来的那位老总拿下再说。一旦事成，营救出老韩那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这样处理的好处就是，可以最大限度地降低成本。

但是，弃一个自己的老同事于苦海而不顾，坐视其吃二遍苦，受二茬罪未免有些太损了点吧，以后要是传出去，自己的形象将会大打折扣。而且，就算老韩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可长时间在小黑屋里蹲着，要是真弄出个三长两短的，对他家里还真是没法交代。更重要的是，老韩毕竟还是自己的合伙人嘛！虽然在这个家伙的字典里，单纯得就只剩下“钱、妞”两个字了，可这种单纯才是真正可怕的。如果他索性破罐破摔，抖落出点内部趣闻来，到那时候，真够哥几个顶脖子喝一壶的了！

吴中最后决定，还是先营救老韩！

吴中决心已下，口气恳切地对魏主任说：“魏主任，咱们应该可以算是老朋友了。既然是老朋友，您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您为难。老韩我必须要先保出来，然后再去处理余下的事情，我绝对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这是我吴某人多年来为人的准则！”

吴中话说得真好！既是对魏主任长期坚持地下工作所期望回报的承诺，又打消了他担心殃及自身的自私心理，还表现出自己的高风亮节，有效地提高了中天公司的企业形象。他不觉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