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皱着眉头问,喂,你是?
那个声音似乎喜出望外,她说,天哪,云来,你真的没有换号码。
我这个手机号是全球通的,从上世纪末用到现在,一直没换过。我一边在脑海中匹配这个声音,一边信口开河道,没换有什么奇怪,我这辈子最大的缺点是专一,然后就是恋旧。
说完这句话,电话那边传来夸张的笑声。
我突然就停住脚步,怔在当地。这笑声像一把锐利的标枪,由多年前的她投掷而来,穿过往事的迷雾,从黑暗里突围而出,最后刺破我的耳膜。
我知道她是谁。她是何小璐。
周围嘈杂的人声,把我带回到现实里。我干笑了两声,招呼道,嗨,何小璐。
何小璐夸奖说,哎呀没想到,你还听得出我声音,真厉害。
我开玩笑说,那是,早说过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如我所料,她又开始大笑,可是笑到一半,她突然咳嗽起来。我假模假式地关心道,上次的咳还没好啊?枇杷膏没喝够?
那一边的响动稍微小了,却是何小璐把手机拿远了。那咳嗽声听起来很空洞,像在巨大的院子里,用力拍打床单。我耐心地等着她咳完,本想再说句什么俏皮话,她却开口道,云来,我病了。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2210:48
我那该死的幽默感刹不住车,仍然说笑道,有病要去看医生呀,身体是乱搞的本钱。
何小璐说,我现在就在医院。
她又强调道,云来,真的病了。
我的心突然就往下沉。在我的记忆中,何小璐是个从不认输的女人,永远精力充沛,热力十足,我很难把“病”这个字,跟她扯到一起。这时我突然醒悟到,已经多年没有联系了,她今天突然打电话给我,本来就有些不妙。
我沉吟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她却反而笑了,故作轻松道,看,吓着你了吧?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啦。
我小心翼翼地问,是怎么回事?方便告诉我吗?
那边静了一会,然后她说,好呀,你愿意听的话。
接下来,何小璐用一种旁观者的沉稳语气,给我讲了她病情的来龙去脉。是上次她说的咳嗽,但绝非简单的那种。据她说,早在去尼泊尔之前,她就咳了很长一段时间,以为是支气管炎什么的,再加上新婚燕尔,工作又忙,一直抽不出时间去医院。
直到这一次,从尼泊尔回来之后,大概是因为高原反应对肺部的影响,咳嗽一下子就严重了许多。前几天夜里,实在咳得连觉都睡不着,于是被她新结婚的老公,扭送到了医院。
何小璐说,拿到检验报告的时候,老公脸色都变了,哎呀他好没用的。
何小璐还说,医生说呀,有能是红斑狼疮,也可能是胸膜炎。听起来挺可怕是吧?不过都能治啦。
何小璐笑着说,早上他们给我抽了胸腔积水,能装满两个大可乐瓶。现在轻松多了,要不然说一句咳三句的,电话都没办法讲。
她最后说,老公去单位请假了,刚才我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窗外有棵木棉树,然后……就想起你了。
我牢牢地握住手机,小腿却有些发颤。往事像刺眼的阳光,潮水汹涌,瞬间把我淹没。
作者:十年里有多少日提交日期:2009…09…2309: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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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花,英雄树,生长在气候炎热的地方。三四月的时候,大红的花朵在铁枝上盛放,像一些小小的火炬。
那是高三的下半学期,刚开学不久,我陪何小璐去邻市的妇幼保健院。穿过病房的窗户,天井里有几株高大的木棉,正开得如火如荼。那样子的情景,那样子的时光,她不会忘,我也不会忘。
毕竟,说到打胎,我们都是第一次。无论快乐或痛苦,第一次,就容易永志不忘。
得知她有了孩子,是在年关将近时▲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