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建康之前,他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那便是亲自见一见何穆之。
上次见到这位目下无尘的何郎还是在谢府,这次相见则是在禁中尚书台。何穆之还没来得及换下衮冕,除了神情略显狼狈外,整个人倒是依旧仪表堂堂。
李勖教人松开他,请他坐下说话。
何穆之还算不卑不亢,理了理衣袍,一开口便道:“听闻十七娘有了身孕,还未来得及向你们道喜,李兄勿怪。”
李勖顿时笑了起来,“你不必搬出我的夫人,看在你父亲的分上,我也不会杀你。何公北伐未竟,令人遗憾,我虽无缘与他一见,却一直都很敬佩他。召你来,实在是有些不解之处,希望你能为我解惑。”
何穆之有些戒备地看向他,“何某知无不言。”
李勖想了想,尽量挑了个委婉些的说法,“我实在好奇,你手下有一万甲兵,还有汪道铎、岳震、陆琦这样经验丰富的老将,明明有一战之力,为何选择不战而逃?”
何穆之的脸青一阵红一阵,最终冷笑道:“何氏的根基在上游,我知道守不住建康,不如早些撤退,免得造成不必要的伤亡。既然棋差一招,为你所擒,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如此折辱于我。”
“既然知道守不住建康,当初为何还要发兵?据我所知,阁下的叔父何冲一直都反对你起兵,汪道铎也曾数次好言相劝,你为何不听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何穆之再也笑不出来了。
李勖一摆手,“你别紧张,既然你不愿意说这些,咱们就说说家常。听说你父亲早年间征战在外,你一直留在家中,是由母亲带大的,我说的对么?”
“李勖!”何穆之忽然跳起来,咬牙道:“士可杀不可辱!何穆之确有偷生之意,可你若是想就此侮辱我,那便一刀杀了我吧!”
他气得青筋暴跳,说话时整个人微微发抖,鼻孔张了老大。
李勖没料到他会这么激动,一时有些不明所以。
上官云附耳道:“主公不知,他是营妓所出,向来忌讳旁人提他母亲。”
“哦,原来如此。”
李勖了然,看向何穆之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
“是李某失言,没有别的意思,何郎误会我了。”
实在是没有折辱他的雅兴,不过是即将为人父,于是便有些好奇虎父如何能生出犬子,想着提前了解一二,也好引以为戒。
何穆之虽然不甚配合,这番谈话倒也有些收获。
李勖本来还有点担心,自己常年征战在外,孩儿缺少父亲的教导,会不会不肖不贤,或是有什么性情上的缺陷。
从何穆之身上看,母亲的作用显然也很大。
这么一来,李勖反倒稍稍放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