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那层身份,他与寻常的老人并无不同,混浊的眼睛,干裂的唇,丑恶的老人斑,散发朽木的味道。
赵西亭又轻轻地重复:“真的很想。”
徐舒有些绷不住了,危难面前,他顾不上干裂的喉咙,强装镇定:“孙惠已经死了,难不成你要为了她赔上自己么?弑君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不可能没有一点痕迹,百害而无一利!”
赵西亭掐住他的嘴,他闭紧眼,偏头挣扎。
“科举!我答应你,各州县举子上京吃住全部由朝廷承担,给他们机会与世家同试!还有武举,立即下发通告至各县,从明年开始与文举同试,三年一期……不、两年!一年一期总行了吧!”
死到临头的人总能爆发巨大的力量,徐舒猛地翻过身,脱离了他的手,两颊火辣辣地疼。
他半趴在床上,低低喘气,抬眼看向赵西亭。
对方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气息也不稳。
那股杀意消散了。
徐舒放软声音,带着诱惑:“寒门学子多难啊。”
他知道赵西亭的心结,准确地抛出诱饵。
穷苦州县的举子付不起车钱,提前半年甚至一年往姚京赶路,还有可能因为付不起客栈天价的宿费,被赶出来流浪。
而他的同道者,身披绮绣笑谈饮酒,明灯高燃,少年肆意。
都不是圣人,谁能无动于衷。
赵西亭扶住了额头,徐舒看见他笑了,不待他生出欣喜,便听闻了赵西亭的声音。
“瞧瞧,你什么都知道。”
赵西亭手腕一转,收了手里的虎蜜膏。
徐舒才发现,那塞子竟然一直没有拔出来。
方才赵西亭就是在玩他!
“交给你了。”
赵西亭朝旁边扔下这么一句,刚来的翟山意拨开珠帘,应了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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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午夜,风哭嚎丧。
赵大监从殿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朝着漆黑的殿外大哭,喊道:“陛下薨了!”
稀稀散散的烛火接连亮起,零星的灯火汇聚为灯河,小宫女们被嬷嬷喊起来,揉着眼睛换好衣裳,殿前司的骑兵连夜报丧,丧钟响彻黎明。
陷入沉睡的皇宫被吵醒,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麻利起床。
东方既白,骑兵奔走在巷道,通知四邻。
百姓们围堵布店,采买白烛麻布等一应用具。
行人叹气道:“才刚开年就白丧不断,这叫什么事啊。”
说罢,也挤进人潮,手中高扬铜板,嘴里喊着三尺麻料。
姚京城的变故对摇摇欲坠的尹吴边线无疑形成了巨大冲击,将士们心神不定、斗志萎靡,被吴地派到军营中的探子一挑拨,对继位的徐暇更是持消极态度。
“听说啊,吴王厚待将领,认定的遗孤可以在专门的书院中读书,只要愿意读,可以教到十二岁,要是聪明的还能经夫子推荐去更厉害的书院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