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里拿着道圣旨,面色隐隐露着喜意。
方才他向徐舒讨了一道分封的旨意,将湖州下辖的桑、文、织、留四县划给陈云珠做封地,有了属地她才是真正的郡主,可以拿着四县的税收不仰仗任何人的鼻息在尹国建府长居。
他苦恼思索陈云珠还缺点什么,趁他还没回东山,一起给讨齐了。
“王爷。”
胡管家迎上去。
岐王不满地瞪他一眼,将圣旨收回怀里:“怎么了。”
胡管家讪讪道:“郡主知道岚青等人的事了,在殿屋等您。”
岐王不以为意:“知道就知道了,难不成还为了这群卑贱之人质问我不成?”
胡管家不说话,只是悻悻地笑。
岐王顿时冷下脸:“她真敢?”
陈云珠枯坐了大半天,茶都喝到第三盏了,才见到想见的人。
岐王刚从御书房回来,穿了件乌金色的揆袍,不等她说话将圣旨扔她怀里,坐定了朝外喊:“添盏茶。”
胡管家估摸着架势,将周围人斥退,亲自去泡。
岐王喜欢碧螺春,专门找人烧了一套茶具,茶盏莹白如玉,泡开后茶叶根根立起,叶展如旗。
他刮了刮茶沫,喝了一口,注意陈云珠看完后把圣旨收了起来,眉梢平平,并未有任何喜色。
“岚青她们是我的人,你不能动。”
这个话头起的还行。
适才进门的火消了点,岐王的心思慢慢回拢。
就算是在其他的权贵家中,非必要情况当爹的也很少插手孩子院子里的事。
但说到底陈云珠还是为了那几个低贱坯子找他麻烦,岐王心中不是滋味。
“那几个人心思不正,我替你处理了。”
陈云珠看向他,一双眼睛带了凉意,咬字清晰:“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岐王将茶盏一搁。
“什么你啊我的,你还是我生的呢!为了几个婢使跑来质问你的父亲,是什么意思?”
其实陈云珠好些同他说,岐王未必就咬紧话头,可她厌恶岐王残暴不愿意低声讨好,每每谈及此等话题总是不欢而散。
陈云珠忍不住道:“我在和你讲道理。”
岐王掷地有声:“天地亲君师,这才是最大的道理!”
他满心为她打算,机关算尽,跪在皇兄脚下伏求,就算是当初宴会醉酒被应遥祝抓现行了,他都没跪过!
陈云珠隐隐有泪,捂着胸口:“天地呢!天地为先,天理何在?你是我父亲没错,但你也是尹朝的岐王,是陛下的弟弟,是万千人中的一位,应该循法行事,克制杀念,而不是把人命当草芥,杀人取乐!”
她昂着修长的脖子,像是只哀鸣的鹤,一字一句吐的极其艰难。
“每一个人,家里都有人等。”
群月有他的同乡,福春有她的姐姐,冯泽有他干爹……就像她在等她的束儿一样,那种被人放在火上煎熬的痛苦,那种剜心之痛,她无法拨动命运让她偿还的罪过,但至少也要替别人挡一挡。
更何况,他们本就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岐王看着她哭着控诉,心底冰冷一片,冷到极致了,厚厚的冰层里猝然烧起一股火来,外寒内热,开口时声音镇定地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