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芳草,零零星星的杂树林,零零星星的芦苇塘。形成项湖荡边上特有的景观。
肖飞和白玲走在一起。猴子一路上,很少说话。似乎在想着什么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有什么事值得肖飞去不高兴呢?他们不但弄来了种子,还弄来了口粮,不但弄来了种子和口粮,还顺便消灭了三十多个鬼子,还顺便解散了黑虎帮,顺便击溃了一百多个伪军连队,顺便建立了一块有三个乡几十个村子组成的根据地。
这些事情很困难,很危险,但都成功了。有什么值得不高兴的呢?
他们曾经几天几夜睡不上觉,吃不上饭,一天打上好几仗,说不定就会被那颗枪子给碰上。
但是,谢天谢地,一切都没事,一切都安好,他们两个平平安安。飞哥,你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天,不会是因为那事吧?不会是在想静枝吧?几天的时间里,白玲已经窥得柳静枝的鬼心思。她恋着飞哥呢!
肖飞和白玲押着粮食返回三星岛,静枝留在王官庄。
这会她和飞哥分别了,心里不知如何着急呢?但着急有什么办法?我们要回三星岛,我们要建立一支水上的抗日大队。我们有事忙着呢,谁有功夫和你磨磨唧唧。
你就着急去吧,丫头!
但问题是飞哥他会怎么想?他会感觉不到静枝的情意?感觉不到静枝的心思?他肯定感觉到了,但是他不说,肯定不说,这心思谁会对人说?
白玲虽然经历那么多生死考验,比静枝成熟许多,老练许多,但还是个刚刚成年的女孩,对于情感这种事还是那么敏感。
是不是又一次危机出现了,白玲心里有些慌乱,上一次,因为出现误会,肖飞和白玲差点丢了性命。这次千万不能再出那种事情。
不行,得问一下。二人正走在并排,白玲说:“飞哥,你在想什么呢?”
肖飞笑笑:“妹妹,我没想什么?”
白玲娇嗔道:“不,哥,你心里有事。你不肯对我说?”
肖飞叹了口气:“妹妹,我心里真的有事。”
白玲心里开始紧张了:“哥,你心里有什么事?能对我说吗?你以前有事都对我说的。”
肖飞又笑笑:“其实也没什么,都过去了。”
白玲愈发紧张了,但她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哥,有事放在心里不好,对我说说吧。”
肖飞说:“妹妹,我们那天打死了五十多个伪军是吧?”
那天,一个伪军的副营长带着一个伪军连进攻刚成立的区政府。被击毙五十多人,还有七十多人被肖飞的心里攻势击垮。
原来飞哥心里想的是这事啊,白玲心里彻底放松了:“是啊,哥,那已经是对他们很客气了,我们要是像在清江浦对付鬼子那样打,他们连一个都不剩。”
肖飞说:“那次仗打得我心里多天以来很不舒服?”
白玲有些不理解:“哥,你怎么了?那仗打得很漂亮了呀?”
肖飞眯缝着眼,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景。“我一直在想,能不能用更好的方法,让他们少死一些。”
飞哥呀,难道就是这事扰的你心神不安吗?白玲说:“飞哥,我们不想这个好吗?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
肖飞说“妹妹,那些伪军当中很大一批人都是不该死的。这并不是说他们当伪军做汉奸是对的,问题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
“几十年的动乱,老百姓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在死亡线上挣扎。当他们看到当伪军可以有饭吃的时候,他们去当伪军就是自然而然的事。
“老百姓没有血性,不怪老百姓。怪那些当权者,怪那些上层精英,怪那些自以为是的思想领袖,他们在自己的小圈子里,为了自己的利益和小集团的利益在哪里胡说八道。
“而老百姓只能从说书唱戏的那里获得一点可怜的信息。上百年来,老百姓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育和教化,像野草一样自身灭,怎么能怪老百姓没有血性!”肖飞的情绪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很激愤。
白玲忽然觉得有些惭愧,飞哥的忧国忧民之心天地可鉴,而自己却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心思弄得烦躁不安。这是羞死人了。
心中没有芥蒂,白玲忽然感到心疼肖飞,柔声劝慰说:“哥,不要想这些了,我们尽了力了。”
肖飞叹息道:“我们亲手杀了那些不该死的人,还被称为英雄!那些人中,有很多都是走投无路的穷兄弟!”
二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往前走,牛车发出“吱溜吱溜”的响声。忽听远处有人喊道:“猴子哥哥,白玲姐姐,我来了。”
回头一望,白玲吃惊不小,只见一个女孩身披黑色的英雄氅,奔跑中,那大氅在身后飘动,像一只黑色的大蝴蝶。
正是静枝飞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