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也看着杨今,看柔和的室光落在他的脸上,想起很久之前他忍不住到第二机械厂大院去找杨今,正在弹钢琴的杨今发现了他,追出来,当时胡同里的灯光好似也是这样的暖黄色。
很久之前是多久呢?1992年相遇,现在已经是2000年了。
怎么会已经有八年了。
八年的时光恍然从眼前流过,1992年,他攥住杨今的手,杨今轻叫一声,他问杨今叫什么,杨今对他说,我叫杨今。
1993年,他在铁索大桥边对杨今说,你就不能当个正常人么,杨今反问他,什么叫正常,什么叫不正常呢?梁也,你也觉得这不正常吗?
1994年,他送给杨今一只小兔子,对他说我们一起把它养大,他话还没说完,杨今就抱住他,第一次对他说,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
“……梁也。”
梁也回过神来时,事务所里除了杨今,没有别人了。
杨今把梁家小卖店那张图纸放在桌上,低头看着他,刚才还冷静自持地处理工作的建筑师,此刻却好像犯了错被发现,然后主动来承认错误的小孩子。
“为什么画这个。”梁也问。
杨今说:“嗯……想画就画了,画图总是需要练习的。”
找借口,顾左右而言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从前那个坚持不懈地在三中门口跟踪他,赶也赶不走的人去哪儿了?
是谁扼杀了他,是谁。
梁也把素描本从包里拿出来,问:“那还有这些呢,为什么画我?什么时候画的?本子为什么碎成这样,又为什么要粘起来?”
杨今低头不看他,很久之后才说:“……不是故意画的,对不起,以后不会再画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画了,那以后杨今要画谁?本子上会不会出现别人?那个别人会不会让他把这个本子扔掉?还有,关心他是否生病,今天是否乖乖吃药的,会不会另有其人。
“那盐酸帕罗西汀片、奥沙西泮片、奥氮平片呢?这些药你为什么要吃?”梁也语速很快地问。
杨今张了张口,怔愣地站在他面前,说不出任何话。
“今天吃了吗?”
“……没有。”
梁也说:“过来。”
杨今就朝他走过来了。像以前那样,他叫杨今过来,杨今就会听话地过来,没有一次反抗他。
梁也把三个药瓶从包里掏出来,问:“要吃多少?”
杨今离他好近,再走一步就要到他怀里。可是这么近的距离,杨今的声音还是很小声:“……白色的都是一片,黑色的那个两片。”
梁也把药片倒出来,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