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爷爷八十六岁高龄,又因为去年明爷爷的去世而落下心病,撑到高三这一年其实已经算是奇迹了。
初阳还记得去年爷爷躺在病床上一个月都起不来的日子,医生说是心肌梗塞导致各种类型的心律失常、心脏室壁瘤等。
宋先凌把爷爷接到市里照顾,爷爷的身体逐渐好转了一段时日。
但2018年的冬天太冷,爷爷又中风又感冒,这一病,就病到了如今。
然后在初阳高考的第一天与世长辞。
初阳想,怪不得昨天他心里那么压抑痛苦,甚至晕倒,原来是上天在给他传递信息。
而他爸担心他受影响,就瞒下了此事,让明来今天再带着他去医院。
“所以,你其实之前就走了,接到我爸的电话了才又折回来找我?”初阳问坐在一边沉默着的明来。
明来自上车之后就一直盯着窗外一言不发,既不对刚才张阅宁那翻话质问,也不对自己为什么又突然回来做一个解释。
他还是那样,见到了初阳之后只是沉默。仿佛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话可说,他们之间的桥梁全靠两家大人在维系。
“嗯。”
“哦。”初阳两只手交叠着撑在双腿之间,忽然觉得手好重,而他的腿几乎没有力量来支撑它们。
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初阳往前扑去。
然而他没撞上前座,撞进了一只温热手心。
那是明来的手。
初阳的额头被那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只手还揉了一下他的额头。
“没事吧?”
“没事。”初阳坐直,却不知道将手放哪儿了。
撑在双腿间太重,放到座椅上很怪,举起来搭在前座的背椅上?好像很累。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整个人虚脱又无力,很乱却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状况。像梦一样。
“初阳。”
“啊?”
明来挪近他,说:“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很轻,似在愧疚。
初阳很懵地问:“什么?”
“我不知道你吃了那么多苦。”明来握住初阳的右手,凑下来,朝中指的伤口处轻轻吹气。
初阳战栗起来,本能地想要缩回,但明来力气很大,他抽不动。
明来仍然勾着头,但是没吹气了。他只是勾着头,好像……在哽咽?他在哭?为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死的又不是他爷爷。
“你是不是用笔戳了?”
初阳:“……”
“不然不会这么深。”明来的声音闷而颤抖,像在极力克制什么。
初阳望着他,可是只能望到他的背。他忽然觉得,明来也很瘦,后脖那儿的脊柱都是凸起来的,形成一条细长而优美的曲线,延伸到那神秘的蓝色中去。
如果这是梦,那他希望这个梦永远不要醒。他不会确切地知道爷爷不在;而高考刚结束,他还处在前所未有的自由中;时隔一年,明来在狭小的出租车里牵住了他的手,甚至,为他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