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初阳扶住他的双肩,像是哄一个小孩那样耐心而认真,“我的人生,从生下来那一刻起就是被作为工具而存在的,为了延续我爸我妈的关系,我被带到了径州,作为宋先凌的儿子存在,但是他从未真正爱过我。而我妈呢,她是因为偷情才寥寥去过几次径州看我和我爸。我妈死了之后我爸还怪我,打我,就像是我把她从山上推下去的一样,为了博得他的原谅,我不得不努力学习,考来国华,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开心,然后就把我抛下,去殉情。”
初阳平静地笑了笑,“后来我回到家,看到相机里的视频后才知道原来我妈和方教授是这样的关系,开放式爱情,你听说过这个词吗?就是我妈和方同生了我,但我妈还可以跟其他人谈恋爱,然后她就跟我爸在一起了。原来我一直是工具的存在,谁需要了就把我带过去,他们不再需要我的时候又不说一声,说死就死。等我回到学校为我爸我妈报仇的时候,方同又告诉我其实我是他儿子。”他顿了顿,认真地问张阅宁,“我是不是工具?”
“初阳,我不会把你当工具。”
“张阅宁,我活了十九岁,在这些我在乎的人面前我从来没有过主动做选择的权利,是因为确实我在乎他们,爱他们,不想他们受伤害。但是我,我也不能再受伤害了,我觉得我会坚持不下去,所以你能明白我吗?我累了,我没法抽出时间来和你谈恋爱,你也不要因为我而把你的生活搅得乱七八糟的,你不要让我觉得愧疚,一愧疚我就没有选择的权利,就会失去自由,失去自由的人会沦为工具,你应该明白的。而且我不欠你的,张阅宁,你想要的我已经给过你了。”
张阅宁问:“我们在一起多久?”
初阳忐忑地想了想,回答:“十个月左右。”
“不!”
“……”
“从高一第二个学期我转去你们班开始,到现在。”
初阳说:“我明白你的意思。”
“可是这么长时间,我们连在一起吃一顿食堂的饭菜这样的事都没做过。”
“我们……”
“宋初阳,我想要的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东西,但你没有给过我。”
两大颗眼泪从初阳眼睛里掉出来。
张阅宁伸手为他抹掉,继续说:“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一起去做这些平常小事的,吃饭,看电影,逛街,对于我来说这样就是谈恋爱了,我不贪,真的,一点都不贪。所以尽管以后你要和方教授一起生活也没关系,我下课了也能来找你,是不是?”
他的声音温柔极了,仿佛不忍心苛责初阳,但又必须把他想要的说出来。他向来是一个直接的人,可是在初阳面前,他的直接都收束回去,像团毛线那样在他体内团得乱七八糟,再次表达出来时,就化成了柔和的风。
“你知道高中的时候我有多羡慕你们吗?”
张阅宁没有提明来的名字,但初阳知道他是在说他。
“去年你问我会不会幻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样子,其实我会幻想,每天都在幻想。”
初阳的眼泪淌得越发汹涌,他感觉到自己的嗓子也被一片深海淹没了。
张阅宁继续说:“有一次你和明来一起回家,你家里人没来接你们,你们坐公交车走。”
初阳脑子里迅速浮现了张阅宁描述的这个画面。
和明来在一起的每一帧每一幕都如此清晰而恒久。只要念头一闪现,画面就自动从他的身体里跳出来了。
那不过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六下午,他们签退回家,因为两家家长都有事,他们只好自己坐公交车回去。
张阅宁向来是由司机接送的,那天他看到初阳和明来自己走,他就让司机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