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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记得科尔夫人,”邓布利多推了推眼镜,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低声说道,“那是一位负责、善良又热情的女士,我还记得她请我喝的杜松子酒,那几乎是当年的西城孤儿院最好的东西,也是我那些年喝到过最美味的佳肴。”
“她是我人生中的第一位老师,将我从一个婴儿抚养成能够一个人吃饭、走路、思考的人,我曾经是个自视甚高的人,您应当能够理解,当一个人突然拥有了周围的同伴甚至难以仰望的力量,在更加古老、更加血腥的年代,他可以成为什么样的人?”汤姆抬起头,目光扫过邓布利多背后的挂画,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画框中的居室变得光洁明亮,仿佛有勤快的人一直在屋里居住一般,“他会成为军阀、成为强权者,甚至成为皇帝,而如果再把时间往前,他可能会成为神。”
“神?”邓布利多用玩味的目光看了看眼前的水晶球,轻声问道,“那么在现在呢?现在可不是那种血腥的年代。”
“不,是一样的,教授,不加修饰的力量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会使强者成为一个依靠掠夺为生的暴君,而我险些就成为了那样的人。”
“险些?”
“是的,教授,”汤姆点点头,“因为教育,教育给了不同出身、不同资质的人一次同等,至少大致公平的选择的机会。”
“你也许可以展开说说。”
“和刚刚出去的那名先生一样,我也做过错事,”汤姆诚恳地说道,“但让人认识到错误并改正它,不正是教育的意义吗?”
“教育的意义……”邓布利多重复着汤姆的关键词。
“我本该是一个不幸的人,教授,我被生父抛弃,母亲难产而死,在一个雨雪交加的夜里,我出生在了一个充满和我一样命运悲惨的人的……孤儿院中,除了汤姆·马沃罗·里德尔这个古怪的名字,还有与生俱来的属于巫师的魔力,我什么都没有。”
汤姆没有给邓布利多插嘴的机会,他语速极快地讲述着自己的经历,像是在讲述一段别人的故事。
“但我也是一个幸运的人,科尔夫人将我抚养长大,西城孤儿院的孩子即便没有家庭,但应当属于童年的东西,我们一点儿也不会少,她节衣缩食、变卖家产、卑躬屈膝地向那些自以为高尚的绅士寻求帮助,她教会我读书认字,教会我在无所依靠的时候也要依靠自己向上生长,她教会我不要被悲苦的生活打倒,我们无法改变自己的出身,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的未来。”
“我幸运地在孤儿院认识了我一生的挚友,纳尔逊·威廉姆斯,他拥有家人,但依旧和我们一样,他和我一样受到魔法的眷顾,但并没有像我一样脱离群体,他告诉我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力与机会,告诉我人生而平等,让我不至于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沦为力量的奴隶,他总会在我陷入僵局时给予帮助,也会在陷入危局时,向我伸出求援的手。”
“我幸运地认识了点亮我生命的人,约纳斯、贝拉……他们让我摆脱了黑暗的命运,让我意识到世界上有别的颜色存在,让我在经历不公时不再只拥有暴怒这一种宣泄的手段。”
汤姆的声音在校长室中回荡着,墙壁上的画像们表情各异,萨拉查·斯莱特林垂目叹息,似乎在为自己后人的遭遇共情,感性的戴丽丝·德万特已经开始扯着菲尼亚斯的袖子帮自己抹眼泪了,而平日里态度恶劣的菲尼亚斯也露出了沉重的表情,似乎在回忆自己执教的错漏……
“我实在难以想象,教授,如果我没遇到这些人,我会变成什么样?”
汤姆摊开手,脸上是带着笑的。
“十一岁那年,我幸运地登上了霍格沃兹特快,搭上了通向新世界的班车,在这座魔法的城堡中,我学会了如何使用自己的魔力,我意识到这股力量不止可以用来放火或是击飞别人,它同样可以让生活变得更好,斯拉格霍恩教授、梅乐思教授……还有您,邓布利多教授,我幸运地得到了你们的教导,让我不至于向深渊滑落,我知道您一直觉得我冷酷无情、唯利是图,但今天,我想说,您错了。”
汤姆深吸一口气,直直地看向邓布利多隐藏在半月形镜片后的眼睛。
“所以我愿意把这种幸运分享给更多的人。”
邓布利多怔怔地看着汤姆,他从未想过,这种话会从汤姆的口中说出,即便他自以为已经对这位得意弟子了解极深。
打从第一次见面起,从两人的目光第一次对撞,他就知道,汤姆是一个没有爱的人。
汤姆的心思永远藏在那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他缺少充满爱的家庭,充满爱的童年,甚至他的父母之间也不存在真正的爱情,这是他在离开西城孤儿院后根据马沃罗这个名字找到的,关于梅洛普的故事。
在迷情剂或是夺魂咒中诞生的孩子生来就是缺失爱的——这是多少年来,巫师们刻板的共识。
进入霍格沃兹以后,汤姆的表现也符合了邓布利多的预期——他渴望财富、权力、知识、力量……他渴望自己不曾拥有的一切,但他从未渴望过朋友,一个在邓布利多看来,学生时代最重要的宝物,他从未向他人索取过爱,也无情地拒绝着那些懵懂的爱。
他确凿是一个缺少爱的人,邓布利多曾经是这样认为的,这也使得汤姆成为心思深沉的邓布利多心中警惕的对象,这种警惕甚至一度超过了别有用心的梅丽莎·塞克斯,还有那个和汤姆一起入校的,和自己一样心思深沉的孩子——纳尔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