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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随着纳尔逊的深入,博格特先生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了,“那时候每位自称先知的人都会拥有一本预言之书,用以记录他们平日里灵光乍现的预言,但能够应验的又少之又少,所以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坏头,他把预言一条一条地储存在水晶球中,如果应验了,就拿出来证明自己,如果没应验,也不用担心在同一本书里败坏自己的名声。”
“啧,真聪明。”纳尔逊感叹道,目光从眼前的水晶球上划过,这只看起来不怎么圆的水晶球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里面流转的银雾也变得灰扑扑的,红木的底座上刻着一个辨认不出的拉丁语名字和年份——1664年,他用魔杖戳了戳这枚预言球,水晶球内的银雾兴奋地闪动起来,它也很久没有看到造访的客人了,想要把自己的故事讲述出来的意志坚定着这团虚弱至极的魔力在经历了近三百年的岁月后依旧茍延残喘着,纳尔逊抬头问道,“这些超出时限的预言球怎么处理呢?”
“只能放在那儿,威廉姆斯先生,”博格特的声音飘飘忽忽地从远方传来,不知不觉间,纳尔逊已经走了很远了,但预言厅还是仿佛看不到头,星星点点的魔力汇聚成银河,引导向更加虚无的方向,“预言球被施展了强力的保护魔法,只有被它提及的人亦或是预言者本人才能拿起它,您看到的那些几百年前的预言球,它们非但没有预言成真,甚至连相关者与创造者都早已死去,没有人能把它们从那个位置挪走,这种没有价值的预言只能烂在那里,占据越来越逼仄的空间。”
“真残忍呢……”
纳尔逊伸出手,抹了抹眼前的预言球,坑坑洼洼的表面带来了迥异于寻常水晶球的质感,或许在1664年的时候,一位自以为抓住了未来的巫师将自己睡梦中的呓语录了下来,但沧海桑田,不要说验证这段预言的真实性,甚至连这段声音都被封死在了这只制作粗糙的水晶球中,在暗无天日的牢笼里等待着无尽的未来。
水晶球内的光芒更加旺盛了,纳尔逊能够感受到它渴望表述的迫切,但哪怕他的手腕再用力,这枚预言球都像长在了木架上一般,一丝一毫都动弹不得,或许正如博格特所说,那段三百年前的预言、那团跳动的、兴奋的魔力,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听到了。
“甚至还有人把预言作为祈福的活动,”哪怕隔了老远,纳尔逊都能听出博格特语气中的怨念,“我每年都能收到好几十枚这种预言球,尤其是在霍格沃兹学生毕业的这段时间,总有人带着‘某某某会进入魔法部工作’这种弱智的预言来污染我的办公室。”
“您辛苦了。”
“不过相比这些破烂,我最怕的还是那种真的预言,”博格特的声音幽幽地飘来,“不瞒您说,威廉姆斯先生,我在这儿干了有十年了,神秘事务司成立之前,我就在预言厅里当管理员了,当时还叫预言馆,这么多年过去,我听到的真正预言都不及一手之数,更不要说您那种……重量级的。”
“我当时是开玩笑的。”纳尔逊打着哈哈,“要不你告诉我它在哪儿?我去把它砸了,免得过了几百年,后人们为我当时说了什么鬼话而困惑。”
“那样更不行了,威廉姆斯先生,您也一定知道的吧,那是一个真正的预言。”
“好吧,”纳尔逊耸耸肩,吸着肚子在排布紧密的木架子间转身,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在这样狭小的环境中也有些过于困难了,在转身的瞬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肘子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你说是,那就是。”
他扭过头,看向身后,表情也瞬间变得惊讶起来——那枚牢牢“长”在架子上的水晶球竟然被胳膊肘一砰,左摇右晃起来,似乎是保护预言的魔咒经过太久的时间消散了,他惊呼出声,伸出手向预言球探去,但就在接住预言球的前一秒,纳尔逊迟疑了,他不想让这枚小小的水晶球再在架子上等待三百年了。
下一秒,预言球从指尖滑落,重重地跌在地上。
这块古老的水晶早已失去了曾经的韧性,变得如同薄饼般酥脆,甚至没有向上回弹的过程,在落到地面的瞬间,就“砰”的一声爆碎成了一地细密的玻璃碴子,银色的雾气缓缓地从碎渣中升起,发音古拙的年轻女声在纳尔逊耳畔低吟着。
但这团预言的魔力实在是太虚弱了,她的声音不光轻,而且还断断续续的,被博格特先生狂奔而来的脚步声一盖,一时间竟听不出她在说什么。
纳尔逊在不远处书架的背后看到了博格特先生露出的鞋子,身材矮小的他在这样紧密的迷宫中反而如鱼得水,跑得飞快,在看到皮鞋冒出来的瞬间,纳尔逊伸出魔杖,轻轻一指,博格特先生的身体忽然轻飘飘地飞了起来,他失去平衡,像被人撺掇着下水的旱鸭子一样挥舞着手臂,嘈杂的脚步声顿时消失,纳尔逊也终于听清了这段预言的最后一个句话。
“他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
纳尔逊摇了摇头,把博格特先生放了下来,在博格特质问的眼神中开口说道:“您脚底下都是玻璃碴子,博格特先生,这枚水晶球好像时间太久了,魔力有些失效。”
“哦……哦哦,”博格特先生的眼神很快变成了感激,庆幸地看了看脚下铺了一地的玻璃碴子,他今天穿着软底的皮鞋,如果真的跑过来,恐怕很快就要去圣芒戈听阿尔法德吹牛皮了,他瞥了眼架子上的编号,放心地点了点头,说道,“没关系,预言厅刚搬到这里来,出些故障是很正常的,没破坏那些重要的预言就好,对了,威廉姆斯先生,您刚刚听到预言的内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