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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
风暴愈发猛烈,几乎要涤荡得邓布利多站不住脚,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离开身体,去往别处。
两圈。
嘈杂的交谈声回响在两人身边,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内容,或是悲伤、或是留恋、或是解脱、或是宽慰,如窃窃私语一般塞满了邓布利多的耳朵,他尝试分辨自己能够听懂的内容,一位潦倒的老妇人在临终前希望儿子可以吃到自己做的蛋糕,一个疯狂的士兵在饮弹前嘶吼着对自己战无不胜的国家突然落败的不甘,一个一事无成的巫师在怀念他青年时代的恋人,一个保守病痛折磨的孩子终于对父母露出笑容……
无数人临终的遗响涌入邓布利多的脑海,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炸开了,隐约间,他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孩无助地望着争斗的三位兄长,在期望自己的哥哥能抱抱自己的遗憾中闭上眼睛的画面,泪水顿时沾满了他的眼眶。
三圈。
当戒指回到原位时,风也停下了,周围的低语声消失了,崭新的城市再次屹立在它的废墟上,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所处的街道忽然变得拥挤起来。
摩肩接踵的行人正向着与两人相反的方向沉默着走去,他们的脸上挂着同样的焦急与同样的期冀,每一步踏下,他们身上的色彩便会如同风蚀的壁画一般剥落一分,汇入脚下的迷失雾中,被贪婪的记忆分食殆尽——它们也将成为其中的一员,那些失去的色彩终将成为白色的碎片,每个人的一生或许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雾气,甚至连完整的碎片都不会留下。
每时每刻都有崭新的路人出现,随即汇入人流,有些人的脸上也有不舍,也有畏惧,但都像是被装进了严丝合缝的套子中,遵守着死者的铁律,向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人群中的两个异类,他们径直穿过两人的身体,即便处在同一条街道上,活人与逝者仍然有一道无法跨越的丘壑。
“这就是迷离幻境吗?”邓布利多喃喃道,震撼地望着眼前的一幕。
“教授,我记得您曾经来过。”纳尔逊眯起眼睛,目光越过一个个死者,向着城市外围一望无际的白色的荒原望去,活人不可能了解死者的路,所以他的目光怎么也望不到头。
“我只是觉得震撼。”邓布利多叹道,“在这里能见到所有死者吗?”
“我不知道,教授,”纳尔逊收回目光,“但是我想,我已经找到霍格沃兹的同学们了。”
纳尔逊一挥衣袖,他的身上泛起银色的月光,邓布利多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等到他站稳脚步,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了一群身穿霍格沃兹校服的学生中,他们面无表情,目视前方,鉴定地向前走去,正是霍格沃兹失去意识的学生,他们与这里的大多数人有所不同,身上的衣服依旧鲜亮,但一根触须状的锁链却勒紧了每个人的脖子,将他们拴在一起,锁链的环扣是一个个相互咬合的吸盘,这些吸盘的足上布满了更小一号的吸盘,如同一根被拉得无限长的海星的触须。
吸盘深深地刺入学生的喉咙,并延申至前方的无穷远处,某种物质扭动着通过吸盘,进入他们的食道,而这些茫然的灵魂也如同牵线木偶一般,无神地走动着。
邓布利多长舒一口气,举起魔杖,试图阻止这群命不该绝的学生,他使出浑身解数,渐渐地,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难看,他的魔杖根本无法与他们中的任何一人产生交互,他无力地发现,自己的咒语穿过每个人的身体,射向远方,那些变形出的屏障与阻碍根本无法延误他们的脚步——即使是一座密不透风的墙,他们也能轻而易举地穿越过去。
他们属于两个世界。
纳尔逊见状,盯上了牵引学生们的锁链,他们明显地与周围人不同,而这根锁链似乎就是他们走向“死亡”的罪魁祸首。
思索片刻,一道银辉从老魔杖中涌出,半月形的光刃劈向锁链,被光芒刺到的锁链抽搐了一阵,就在纳尔逊以为自己成功时,光刃穿了过去,他皱起眉头,这道锁链应当来源于默然者,但总是有一股熟悉的臭味。
“他们似乎是影子之类的东西。”
邓布利多的眉宇间写满了焦急,每多耽误一秒,学生的危险就增多一分。
“我也碰不到它,教授。”纳尔逊摇摇头,“它们仿佛根本不在这里。”
“我想我可以去终点。”邓布利多眯起眼睛,说出了一句堪称疯狂的话,在出发前,斯莱特林再三叮嘱过“不要试图窥探死亡”,但此刻,为了学生的安慰,邓布利多已经不管不顾了,他望向纳尔逊,咬咬牙,说道,“你能送我往前去吗?回去以后,记得——”
“教授,是我们,”纳尔逊打断了邓布利多的话,他举起老魔杖,指向同学们前进的方向,“我想我们可以去终点。”
第三百一十七章帷幔彼岸(下)
“纳尔逊……”
“教授,路途遥远,您一个人去可不行。”
纳尔逊的目光投向行人们前进的方向,人行道上人头攒动,像极了记忆中大促的集市,他们目光所向之处却是城市边缘的一堵翻腾的雾墙。
“纳尔,我想你应该回去。”
邓布利多仍在试图说服纳尔逊,但他只说出一句,便难过地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说服过眼前的少年。
“教授,在我的印象中,您一直是一个果断的人。”
纳尔逊并没有抗拒邓布利多的称呼,只是举起魔杖,望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