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你错了,格林德沃。”
纳尔逊从口袋中抽出黑胡桃木魔杖,轻轻地指向格林德沃,霎那间,头顶灾难的景象完全崩碎,周围繁忙街区上膜拜的行人也顷刻间消失,整个世界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道路变得更加宽阔,有些小路变得愈发逼仄,但它们终究不再是格林德沃眼中那副秩序井然一成不变的模样,街边年轻的母亲在用树叶逗弄怀里的孩子,远处的小贩和客人熟络地砍价,街角的学校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在球场上奔跑,他们或许没那么好,但也没有那么糟。
“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每时每刻都有冲突发生,但更多人的生活仍然与此无关,你把残酷的自然丢进智慧生物的社会里本来就是一种谬误,”纳尔逊手腕翻转,周围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一般四散崩溃,他将目光投向格林德沃,勇敢地与其对视,坚定地说道,“人的能力、品行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也许有优劣之分,但人没有。”
格林德沃望着纳尔逊魔杖上萦绕的点点银光,沉默良久,忽然挑起嘴角,消失在纳尔逊面前。
“我,拭目以待。”
第二百四十六章溪边的威尔特宁
“抱歉,我的老朋友。”
站在克拉科夫高出所有建筑的中枢穹顶之上,隐隐透着硝烟味的西风裹挟着沙尘向纳尔逊袭来,却又在临近他的时候分向两边,望着缓缓西沉的太阳,温暖的橙光在此刻的氛围中显得异常突兀。
风将纳尔逊的风衣吹向身后,一个月不曾修剪的纷乱金发也张扬地在脑后飞舞着,让他站得笔直的身影如同一杆斜插在战场上的旌旗。
斜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的边界在被染成橙色的屋顶上显得黑白分明。
遥远的天边,一群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白鸽像大雁一般排成排从夕阳的余晖前飞过,在不远处军士紧迫的操练声愈发显得悠然自得,这些操练声倒像是专门为它们的影子准备的配音。
影子投到纳尔逊的身边,从他的脸上、身上掠过,最终落到身后的屋顶上,像一群在火焰中挣扎的、不服输的乌鸦,它们张开翅膀、张大嘴巴颂唱着报死的歌谣。
纳尔逊的风衣在愈发猛烈的狂风下向后展开,屋顶上,一只昂首傲立的鹰隼冷冰冰地盯着头顶聒噪的禽鸟。
他用双手捧起手中的魔杖,轻轻地将它捧到面前,如同数年前第一次在奥利凡德的魔杖店里遇到它时那样,做出了和汤姆当年一样的动作。
纳尔逊低下头,将没有血色的嘴唇轻轻地贴在了许久未用而有些干燥的杖柄上,轻轻地吻了上去。
“你好啊,我的老朋友。”
纳尔逊垂下手,握住魔杖,杖尖凝聚出星星点点犹如萤火的银光,光芒尽管微弱,但在依旧强烈的夕阳下仍然那么显眼。
他像是在和自己的魔杖说话,又像是在和背后影子中的隼攀谈。
紧接着,他的小臂肌肉绷紧,抬起胳膊,向着前方用力一挥。
空无一物的前方突兀地亮起了密集而均匀的小光点,这些空气中最细微的水汽或许在大多数人看来微不可察,但在纳尔逊的眼中却无比明显。
纳尔逊闭上眼睛,那些离散的小水珠猛地聚集到他的周围,并将他整个人都完全笼罩起来,如同给一张照片添上了陈旧的滤镜一般。
很快,被水雾包围的纳尔逊从中走出,留下原地初具人形的水雾愈发凝实,当他转过身时,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笑靥晏晏地望着自己,他的发梢还有一丝蓝色,一滴水珠正顺着鬓角流向下巴。
水雾凝聚的纳尔逊冲他轻轻点了点头,好奇地模仿着他的动作。
在魔法的控制下,他的面容和体态飞速变化,每一秒都变化成一位纳尔逊曾经见过的人,不多时,在纳尔逊记忆中留下形象的人已经不剩几位了,而他对流水的变形也掌握得愈发娴熟起来。
纳尔逊低下头,望向自己的双手,对于巫师而言,有时候成长就是这么简单,明明自己和半天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但似乎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格林德沃连珠炮弹般的狂轰滥炸下叩问自己的内心,纳尔逊终于得到了自己魔杖的认可,同时,属于他的记忆与宿命在此刻合二为一,纳尔逊终于拥抱了自己,高傲又怯懦的灵魂终于变得完整,经年积累的知识也在此时重要找到了宣泄口,如同滔天的江河一般奔涌而出,这番谈话明明没有谈论任何与魔法相关的话题,甚至纳尔逊的内心也依旧存在迷茫,但他终于终究是改变了。
纳尔逊感觉到自己体内属于古老巫师家族的魔力在活跃着,它渴望着自由,渴望着宣泄。他的手腕灵巧地翻转,面前水雾凝成的人形再次一分为二,一男一女两位成年人站在自己面前,男性身披绣着金边的蓝袍,女性身着一袭黑裙,他们手拉着手,冲着自己点头微笑。
他感受到了手中魔杖心脏跳动般的雀跃,感受到了那些无处不在的水汽的亲近,此刻,被称为“溪边的威尔特宁”的巫师终于在沉寂十几年后再次出现在了世界上。
他再次闭上眼睛,两个人影合二为一,约纳斯·尼克劳斯的身影在纳尔逊的面前渐渐清晰,但他没有睁开眼睛,没有将多年来内心压抑的情绪倾诉,更没有扑入眼前幻象的怀中。
约纳斯望着面前长大了的外甥,微笑着点了点头,摘下头顶的软毡帽,如同十年前玩闹时一样,将它戴到了纳尔逊的头上。
此时,纳尔逊终于睁开了眼睛,面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化为水汽融入了干燥的空气之中,最后一点儿太阳的余晖倾洒而出,在他的身后画出一道小小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