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当我是你的朋友,就告诉我你为什么闷闷不乐?今天正是八月十五,你是不是想家了?其实我最好奇,你家里人怎么放心你这么个小孩子一人出门,还是你干了什么坏事被家里人赶了出来?这事我早就想问了,只是怕你生气。”
“问题好多啊。”谭盈淡淡地笑了笑,“我的确有些想家。但是我不开心,却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和人,有些伤感。”
“什么人?喜欢的人么?”风曜的口气不由自主地变了。如果说他刚才是一个抱怨的朋友,声音里是不满,赌气,甚至还有些撒娇的成分。这时却像一个温厚可靠的兄长,连嗓音都变得很有磁性,低沉迷人,循循善诱,等待为对方分担忧虑一般。
也许是因为有些醉了,也许是因为这样的朋友,也许只是因为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这样的孤单。谭盈突然有种倾诉的欲望,放纵一次吧,怕什么呢?他现在只是谭盈而已。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人,是我的夫子。”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个男人?”试探的口吻。
“恩。”平静的承认。
“喜欢男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用这么不开心,其实,我也只喜欢男人。”
谭盈笑笑,应了一声,并没有特别的表示。
风曜放了心,继续问:“可以告诉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谭盈捏着空酒杯,边思索边慢慢地说:“他很俊美,很有才华,性子沉静,温文儒雅,也很年轻,今年有,”停下来算了算,“二十一岁了。”
“那他喜欢你吗?”
“不知道,也许喜欢,也许不喜欢。我没问。”
“什么?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你喜欢他?”
“……我喜欢他,连我的朋友都发现了,他应该也看出来了。”
“……?”风曜一时无语。
谭盈也不再说话,静静把玩酒杯。
“他教你的时间久不久?”
“为什么问这个?”
“你不知道么?你的性格十分内敛,老实说根本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刚认识你的人很难发现你的情绪变化和你的想法。我不知道你那位夫子有没有聪明到一眼就看出你的想法的地步。”
谭盈呼吸一窒,捏紧酒杯,半晌才道:“你是说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我的想法?”声音有些抖。
风曜担心地看看他,谁知不过片刻,谭盈就平静下来,微微笑了一下。看着这样的笑,风曜突然觉得心疼。
等他再开口,声音已经很平稳了,“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已经决定放弃这段感情了。”
“为什么?也许他也喜欢你呢?”
谭盈不答反问;“你觉得家人重要,还是爱人重要?”
“我是孤儿,对家人没有概念。不过我想一般人通常会觉得两者很难比较。”
“……对不起。”
“哈哈,没什么。我从小跟着师父没吃什么苦,而且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担心家人怎么想,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找我家人寻仇什么的。这么随心所欲不知有多快活呢。”
谭盈一向欣赏他的洒脱不羁,见他这样说,也就不再介意方才的失言。
“我觉得家人比爱人重要,毕竟生我养我与我血脉相连。我不能也不想让他们伤心,让他们蒙羞。”
“到底是世家子弟,总是把利义廉耻看得比什么都重。我问你,如果你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会不会伤心难过?如果整天闷闷不乐,生活还有什么乐趣?那你岂不是白来世间一遭?依我看,人生苦短,正该及时行乐!”
“可是家人为我痛心,我又怎么可能开心?我苦只苦我一个,他们伤心却是好多人呢。”
“那你不会背着他们么?再说了,即便知道了,又有什么关系。他们竟然让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独自出门,连个仆人都不派。我看他们未必把你看得有多重。有必要为这样的家人委屈自己么?”
“不是那样的。”谭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
“我们有一晚上的时间呢。”
谭盈淡淡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慢慢喝下。风曜也不急,虽然他素来快人快语雷厉风行,但是在该耐心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人都耐心。
“我虽然喜欢他,但是我的朋友很反对。后来经过一些事,我觉得他不可能会喜欢我,而且客观条件也不允许。”
谭盈停下来,抿了口酒,“所以,我就决定放弃了。除了两个朋友,没人发现我曾经很喜欢他,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后来,他成亲了,……新娘也很出众。那天晚上,我拉着一个朋友去喝酒,喝醉了,就在外面住了一夜。第二天上午我才回家,结果我爹大怒,请出家法把我打了一顿。”
又喝了口酒,摸索着杯沿接着说:“开始我以为他是因为我宿醉未归才生气的。结果,他一边打我,一边骂,说我太让他失望,竟然和男人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