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刘绍走近,左手抬了抬,但见刘绍越过了他,远远坐在桌边的椅子里,就又把手落回床上,看着他道:“张廷言死了。”
刘绍这才知道他虽然病了,可是消息仍十分灵通,压抑着心神,应道:“嗯。”
狄迈又问:“晚上怎么不睡?”
刘绍不奇怪他会知道这个,闻言只答:“在想事情。”
狄迈追问:“想什么?”
刘绍不语。
过一阵,狄迈又问:“饿不饿?”
刘绍把视线移向别处,从他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挪到床帐上面,“还好。”
“我让府里的厨子做了两道菜,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刘绍神情动了动,随后又恢复如常,低声说了句“叨扰了”。狄迈回答:“不叨扰。”随后两人无话。
沉默抻成一根长线,从背后穿过,又从前胸穿出来,狄迈捱了一阵,想再找些什么话,可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张廷言在壁上题的那半首诗,也知道他临死前和刘绍说了什么,他后悔自己前天夜里没有直接杀了这人,也后悔昨天一时失态,轻易放刘绍离开。
他张一张口,想起来了些朝堂上的事,可随后意识到这些现在已没法对刘绍说了。
不说这个,那就说些别的吧。可这一天当中,他都躺在床上,没有什么好说,想问问刘绍,可也不过是他问一句,刘绍就答一句。
他闭一闭眼,身上疼得厉害,几乎不可忍受。
忽然,衣料的声音响起,是刘绍动了动。狄迈睁开眼看去,随后就见刘绍站了起来,一面看着他的下巴,一面问他:“我可以开窗户吗?”
狄迈眉头一拧,痛苦难当,又闭上眼,咬紧了牙,忍了片刻,之后点点头道:“你想开……就可以开。”
刘绍去到窗边,把两扇窗户都打了开。屋中阳光一霎时更亮,流水声、鸟鸣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一齐鼓噪起来,好一派暮春晴色。
刘绍回到椅子中坐下,手肘搭在桌子上,右手扣住左手的手指,过了一阵问:“今天好些了吗?”
狄迈看向他,见他没在看自己,也慢慢转开视线,落在他握在一起的手上,看着他过分纤瘦的手指,答:“还好。”
又没人说话。屋外的鸟鸣声忽地近了,随后一阵扑棱棱的声音从窗边掠过,鸣声又倏忽一远,不知是钻入了树梢间,还是去了天上。
刘绍侧一侧身,朝向窗台,装作看向窗外,却悄悄转脸,仿佛不经意地一瞥般,看向狄迈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