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于是间接问她为什么挖墙脚。
方璐一愣,脸微微红了红,“就、就是图新鲜啊,如果我在京城有这么一座新奇的凤华阁,那、那些官宦子弟,不全都涌过去玩儿了吗?那我多有面子啊!”
冯小美觉得匪夷所思。
仅仅是因为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个女儿家便去开青楼,太过另类前卫了好吧?
而且,这也不现实啊。
她这个已婚的乡下妇人开青楼,都得挂靠在自己丈夫名下,她是贵族女子怎么可以这样玩?家里不打死,也得被外面那些唾沫星子给淹死了吧?
冯小美想不通,不过,也正如她所说,两人不过萍水相逢,有些事情,不适合往深处说。
于是,只笑了笑,专注写方子。
室内安静了下来。
方璐偷偷打量着她,见她很是认真的样子,心里也是极为震撼的。
她也知道,方子对生意人的重要。
不过,她想给足够的钱冯小美,买一个方子也算不得过分,谁知,她不肯再要。
方才还以为她是在和自己虚以委蛇,可现在是真的在写方子了呢!
嗯,这个姐姐真是个好的。
精明能干又有素质涵养,有分寸、有良心,比京城那些权贵子弟,真是好太多了。
方璐从来看不透那些阴谋诡计,她觉得没意思透了,所以她不想回京。可如果呆在这个心胸坦荡的小姐姐身旁,好吃又好玩,最重要的是,她不担心那些明箭暗箭,多自在啊!
方璐心里越想越美,却把心思全写在了脸上,一双明亮大眼睛骨碌碌地打转,冯小美瞧得好笑,却不动声色,继续写。
忽然,方璐粲然一笑,“姐姐,不用写了,我不要了。”
冯小美停笔,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我不要方子,也不想开什么铺子……”她眼里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笑容却极其灿烂,“姐姐,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去做一次主持,我便不开凤华阁,也不要美食方子了。”
“那不行。”冯小美拒绝,“你是千金之躯,万一有个闪失,我们担待不起。”
“姐姐,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出问题的。”方璐俯**来,在冯小美耳边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身边有高手保护我呢。”
“那也不行!”冯小美瞪她,毫不迟疑地揭她老底,“你难道不知道凤华阁是什么地方吗?一个姑娘家混迹进来,像什么话!”
“啊,你你你!”方璐手指着冯小美瞪目结舌,随着面露难堪之色,“你早看出来了是不是?你竟然没说穿……你、你太可恶了你!”害得自己一直在她跟前卖力地演,跟个小丑似的。
双眸浮现一层水雾,脸颊气鼓鼓的,红艳的小嘴扁扁的,样子既可爱又可怜。一旁的小婢女也同仇敌忾,一脸鄙视地看着冯小美。
“小姑娘,你既扮男装出来,就是不想别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又何必去做丑人揭穿你?”冯小美觉得自己的耐性都要被磨光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来这种地方是不对的,如果没什么事儿,你还是回去吧。”
方璐倔强地咬住下唇,“我是女儿家,难道你不是么?你可以开青楼,我为什么就不能?”
冯小美按了按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冷声道,“这青楼,实际上是我当家开的,我不过是帮助他管理而已。再者,我一介平民,又是已婚,可以不在意那些异样的眼光,可你尚未婚嫁,要是坏了名声,这一辈子就完了!你可以天真,但不可犯傻,知不知道?不然你以后要如何在高门大院里立足?”
冯小美这一番话算得上是肺腑之言,可方璐却像被揭开了伤疤,面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你们一个个的,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不是拿名声就是拿规矩来压我,从来都不问问,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即便有好名声又怎样?还不是沦为家族巩固地位的工具?”她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神色凄婉,“与其这样,我倒不如遵从我本心,活得快活一些,过一日便算一日!”说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扭转脸看窗外,任那眼泪不断地滚落下去。
“你这样想就错了。”冯小美有些头疼,斟酌着措词,“你不能在享受你这个贵族身份带给你一切便利的同时,心里又憎恨排斥这个身份……做人不能这么忘恩负义的!”
“我忘恩负义?!”
方璐俏脸变得发白,倏地站起,“我爹妻妾无数,儿女成群,为了争夺掌权,整日勾心斗角,不惜手足相残……我生长在这样的家族,我能快活吗?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做个平民女子,这破身份,谁要谁拿去啊!”
从未有人敢如此说她,真是气死了!
冯小美一脸平静,“你知道平民女子是怎样的吗?”
方璐用手背恶狠狠地擦了一把脸,双眼红得跟兔子似的,“不就是缺衣少穿,时常要下地干活吗?你以为我做不到?”
“不,不仅仅如此!”冯小美的双眸陡然锐利如刀,“生长在农家,你会面临闹天灾,闹饥荒,村里会饿死人,死很多很多的人!你或许会饿死,或许会卖掉,或许……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无论世道如何,苦的永远是百姓,你能体会到那种走投无路的绝望吗?”
“我、我……”方璐的脸色青白交错,发白的双唇哆嗦着,“你、你你少危言耸听,天灾也不过是偶然在个别地方有发生而已,我华国大好河山,多数地方都是富庶的。人们安居乐业,过得不知有多幸福!”
她是外星人吗?天灾人祸,哪一年不都大面积死人?面对如此天真无邪的贵女,冯小美怔愣了片刻,才无力一笑,“呵……只怕你不单是你这样想,整个京城贵族圈都是这么认为的吧?也是,底下那些蛀虫,为了不得罪人,为了政绩,为了讨皇帝欢心,为了各种利益,定然从来都报喜不报忧,死一千个人,地方官员往往才报一人上去……算了,多说无益,我们北流省眼下就面临着天灾,你不妨亲自去各个小村庄体会一番吧。”
方璐一下子愣住,眼泪也忘了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