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惊天动地的一阵奔驰。
马速快到极点时,仿佛凌云直起,天地万物,都是一色的朦胧。黄沙,水草,原野交织成一片混沌的颜色,人性早已丧失,突起的是发自血液里奔流欲出的野性,野性的冲击!
没天、没地、没有你、没有我、没有动、没有静,只是奔驰,忘命般的奔驰。
大地日落后日出。原野罩笼着一片雾色,日出前的一刹那,景色是那般出奇的美!
兀鹰在清朗的天空里盘旋着,走路鸟在沙堆上展示着羽翼,几株仙人掌,滋润着晶莹的露珠,远处传来牧羊人的螺笳声。
在一片晨光霭色里,一骑人马渐渐的走近过来。
黑水仙全身为汗所湿润,看上去油般的滑亮,它似乎已失去了昨日的神骏,不再是那般的自负不可理喻了。它背上的灰衣汉子,也显得疲惫不堪,那么无神,深深垂着头,两只手松弛的支在马背上。无论如何,这匹张垣马市上,万金难找的马王“黑水仙”已经属于他所有了。
在绵亘的阴山碧影里,红日露出了一半,晨光遭到了日光的介入,顿时显得生气蓬勃,五彩缤纷。
疲倦的人由失意的马背上徐徐翻身而下,眸子里交织着一片泪光,用着无限感激的目光,他打量着它,轻轻攀抚着它的颈项。
他用一块洁白的绸巾,小心为它揩着身上的汗。
一时间它失去了原来的烈性,象是一只羊般的柔顺,人与马之间的感情建立的极其微妙。
面对着这个远比自己更刚强,更有毅力的主人,它由衷的折服,用它淌满了汗,沾满了灰沙的颈项,轻轻在他身上摩着。
不远处有一波清池,池面倒映着殷红的云夭。黑水仙缓缓的走过去,垂头饮用着清冽的池水,灰衣汉子掬满了一捧清水,没头没脸的洗着。
池边,生有翠绿的一片青草,可供饿马果腹。
那汉子沉重的倚石坐下来,由革囊里摸出了昨天吃剩下的半块锅饼,慢慢的咀嚼着。
洗净了脸是要好看得多了。就用原来那根发带,紧紧的把一头长发扎结实了,神气内蕴的一双瞳子,似乎也恢复了原有的神采。
他知道、为了追缀这匹马,他已经辗转奔波千里,几日夜不曾合过眼了。
目睹这匹神骏的宝马,他感到了毕生最大的满足。他的欲望已经达到,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忽然,他听到了一些声音,惯走江湖的人,都不会对马蹄声感到陌生,况且那是十分凌乱的马蹄声音。
灰衣人倏地睁开了眸子,加强他警觉力的,是黑水仙的一声长嘶。
五匹马,驮着五个人,奔雷骇电般的已来到了眼前。
灰衣人身形微闪,已来到了他那匹爱马黑水仙的眼前。
五匹马如新月状已把他拐在了正中。
马上的五个人,简直不须多说一句话,也就可以知道他们是怎样一个来路。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瘦汉,一个是身高八尺的红衣大汉,一个肥胖的矮子,一个是袒露胸肌,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带领着以上四人的那个象是首领的人物,却是一个披着黑熊皮氅,留有一丛绕口黑须的四旬瘦高汉子。
五个人乘着五匹不同花色的壮马,五对狰狞而带有贪婪神色的眸子,似乎在灰衣人发现他们之前,就先已怀有敌意的注视他身上。骑在正中的马上的那个披着熊皮大氅的瘦削汉子,略略的抬了一下手腕子,五匹马俱都停了下来。
灰衣人与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足两丈,双方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灰衣人那双象是沉郁却很机智的目光,在五个人方一来到时,已把他们打量清楚。
独眼汉子是一口八卦刀!
红衣大汉是一对飞流星!
矮胖子是两口倭刀!
满脸横肉的黑大个子是一截九股铜鞭!
至于正中留有绕口黑须的黑装瘦削汉子,却是一对判官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