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投落的天光,被水下的洋流搅得明明灭灭,小雀斑入水以后软绵绵扑腾几下,然后就象是翻肚皮的金鱼,僵直地悬挂在指间。
细黑卷发在海水里漂浮,彷如一丛长势喜人的海藻,口鼻溢出成串水泡,失去凶狠戾气的脸庞模糊了光影,攒紧的眉心,有一个浅浅小涡。
很快,几记震动刺破平静,冲进这个无声而静谧的世界,箭一般急速靠近。
微微调整悬浮的身体,我将手里的小雀斑往海面方向猛地一推,同时,无声解开咒文卡。
洋流急速逆卷,我透过无数翻搅的涟漪,看了眼点缀在墨蓝里的那只旱鸭子小雀斑,以及远远游过来的,莫比迪克号潜入海中前来救援同伴的那群海贼。
张了张嘴,低语化作气泡飞速上升。
————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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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身在混沌虚无里,没有重心的漂浮,温暖如同水泽,连时间都静止。
我不知道自己是睡着还是清醒,只是遥远的黑暗里,有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存在感,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它在无声召唤着我,而我象着魔一样,朝那里极力靠过去,无法计算时间,或许一瞬或许一生,耳边的声响渐渐清晰起来。
是破开空气的鸣响,是如潮水般的波动,是…无边火海烧灼的猎猎风声。
最后,我听到了谁的恸哭,稚嫩的,嘶哑的,痛不欲生的,恨意滔天的,绵绵不绝回荡在比黑暗还要深的孤冷空间里。
沿着声音追过去,终于,我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出现在面前,惨白的脸,黑发湿漉漉粘在额头,暗蓝眼睛死死盯着我,猝亮的瞳光,疯狂怨毒浓腻得几乎快溢出来。
“为什么不杀了他?!”
“你明明做得到,为什么不杀了他?”
“那群凶手杀了你所有亲人,你竟敢什么也不做?”
一字一句不停歇质问,被恨意浸透的小小脸庞,神色扭曲,“背叛者!”
面对她充满指责与愤怒的注视,我沉默地盘膝坐下,任凭她扑过到眼前,用手扼住我的咽喉,纤细指尖抠进皮肉。
“你应该跟所有人一起死在奥哈拉,为什么活下来?为什么不报仇?”
近在咫尺的脸庞,眼睛里没有一丝理智。
可我还是提不起反抗的念头,我知道她奈何不了我,因为她就是我,确切的说,她是八岁的妮可罗宾,黑卡解放之后,残余在意识里不肯平复的记忆。
…………
“为什么不报仇?为什么放过那个海军?”
“你打不过他,可是明明杀得了他。”
她哭得涕泪纵横,一双手掐住我的咽喉不断加大力气,良久,又松开手直接扑上来撕扯啃咬,“你应该先杀了他,那群凶手一个也不能放过!”
永无止境的疯狂,糅杂无法平息的痛苦。
直到她没了力气,我环住蜷缩在怀里的小小一团,下巴搁在她发旋上,目光茫然盯着眼前这片虚无,慢吞吞的开口。
“你知道我杀得了那个海军大将,你也该知道这些年,多少人死在这双手上。”
“我已经没有资格替亲人报仇。”
“沾染这双手的血腥,那些仇恨如果都找上门来…”
“双重标准不可以太严重哦~小姑娘。”
感觉到那个身体微微僵硬,我收紧手臂,不让她发抖,然后,叹气,“虽然已经不会再有罪恶感,可我还是说不出‘会替死者看明天的太阳’,那种厚颜无耻的话。”
“我杀人,所以有天被杀,也毫无怨言。”
“流星街人只活在当下,过往种种早就该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