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东陵这个国家,其实早就到了名存实亡的地步,君王不作为,受苦的还是百姓,我这么做,也只是希望能够早点解救东陵的百姓,而且退一万步来说,你难道就不恨他吗?”
“偃月,你在挑拨离间,我知道老皇帝是什么德行,可是你也知道这些话不能让我动摇,我也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父兄,也是你发动了这一场战争,我和你,不死不休。”
谢珩说这段话的时候,声音很平静,但是看向对方的目光却格外阴暗,冰冷。
偃月一愣,不禁低笑一声,“看来,我对你来说,已经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了?”
“不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骗我,我不是三岁小孩,那些南诏士兵是怎么欺凌我国百姓的,西晋,南诏,他们到了一个地方,连屠十城,烧杀抢掠,百姓被烧死,砍死,或是被铁骑践踏,就算是活下来,也因为没有食物开始易子而食……”
“偃月啊偃月,这就是你心中所谓的,为了我国的百姓?真是虚伪地让人作呕,还有不要把我和你相提并论,谢家的人,纵使半生戎马,可是我也可以确信,我们手上从来没有沾染过一丝无辜的鲜血。”
“呵……”偃月微微勾唇,“就算如此,那又怎么样?谢珩,我问你,你和父兄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可得来的结果是什么样呢?是好的,还是坏的呢?当一个尽忠职守的武将,可还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子民,在宁州你也看见了,那些贪官污吏,饿殍遍野的场景,难道也是因为我吗?”
“你说你父兄从未沾染过无辜之人的鲜血,可你们的指责,是守护,但是在战争爆发之前,东陵的百姓就已经深处水深火热之中,所以你还敢对我说,你先前所做,是全对的,还是我的决定,是全错的?”
偃月在说到这里的时候,谢珩的目光才有一瞬间的凝滞。
而这一幕,也被对方巧妙地抓捕到了。
“再换句话说,东陵和西晋过去本是一国,是因为制度不严,诸侯反叛,才被迫分割两地,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清楚,严格来说,错的不是你我,而是因为这些不严明的规章制度,一些迂腐的成文陋习,一直墨守成规,带来的终究也只是灭亡,我也只是巧妙地做了一番推动,又何错之有?”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没有毁灭,又哪来的重生?”
随后,偃月朝着谢珩伸出了自己的手,微微勾唇,“谢珩,和我合作吧,你我一起,我可以帮你取老皇帝的首级,帮你覆灭这东陵的江山,事成之后,封你为天下兵马大元帅。”
谢珩冷笑一声,“你先前,也是用这套说辞,去说服其余两国的君王吗?”
偃月笑了笑,“不,我只对你说过这一席话,过去我很妒忌你,妒忌你拥有我所没有的一切,可是在近日和你交手的这段时间,我却又很佩服你,甚至还有些忌惮你,因为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
可既然你我之间,非要争个你死我活,甜头说不定会让他人验收,那不如,你我合作,共分这江山,就像你的父亲,和先皇一样,我想你也是明白的,你没有称帝之心,可是我有。”
谢珩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偃月要和自己谈判了,也明白为什么,他能够说服其余两国的人和他合作。
如果换做是过去心性不成熟的谢珩,说不定真的会答应他的条件。
因为谢珩从始至终,的确没有称帝之心。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于是谢珩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他,“你这般侃侃而谈,那我问你一个问题,论君王与百姓,你是如何看的?”
“当然是君王为日,百姓为星辰,众星捧月。”
谢珩冷笑一声,“换做是以前,或许我会赞同,君王是地皇受万民膜拜,自古以来,理应如此,可现在我不赞同,君王者,百姓之君王,百姓者,天下之百姓,理应君王为巅,百姓为岙,譬之江河,君王为流,百姓为渊,一国根本是百姓,而不是君王,可有很多君王都本末倒置,不为百姓谋福,只为自己争权夺势,导致生灵涂炭,饿殍遍野,哪怕你登帝,也会有人起义,恶性循环,源源不断,战争也只会像过去那样,再度肆虐……”
偃月一愣,随后听谢珩摇头。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偃月,虽然不想承认,可你的确是个能人,但是我与你信念不同,注定只能背道而驰,更何况你我之间,横亘的,不只是国家,还有笙笙。”
听见慕笙的名字,偃月脸上的笑意总算是有些维持不住了。
他说,“谢珩,你的理论虽然看似更为完善,可是过于理想化了,自古以来,胜者为王,书写史书的,也从来都是称帝之人,至于你说的这些,呵……谢珩,帝王之道和为臣之道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也比我更有感触。”
而且自古以来的帝王,哪个人手头上又是完全干净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错,他做的这一切,是毁灭,也是重生。
但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慕笙的样子,放在身侧的拳头紧了紧。
偏偏这个时候,谢珩的声音再度传来,“你我各据一词,我不做多少反驳,那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男人之间的战争和信念一旦形成,就没办法改变,你我都明白,但是有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笙笙是我的妻,我不会让任何人染指。”
偃月的目光一瞬间就暗了,嘴角的笑意也在一瞬间消失,“谢珩,我发现你这人脸皮是真厚,好,我不和你说这个,但是关于笙儿的事情上面,她本就是我的未婚妻,儿时她心悦的也是我,是你用卑鄙手段让徽帝赐婚,横刀夺爱,这也是谢家所为吗?”
“我想你搞错了一点,过去不重要,现在她爱的人是我,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放屁!”
话说到这里,两人刚刚还算平和氛围顿时又变得剑拔弩张,充满了浓烈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