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了嘛,为了送年。”
沈固于一片糊涂中突然灵光一闪:“你说的年,是什么?”
“年兽啊!”
“果然——”沈固摇头,“我说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有什么听不明白的?我就是怕小区里不许放鞭炮所以没人放,这才特地买了一挂嘛。如果没人放,咱们就去放。现在放鞭炮的人这么多,你听听,耳朵都要震聋了,年兽绝对不敢进来,用不着咱们放啦。哎,你把它包好了,保持干燥,明年还可以拿来用呢。”
沈固摇摇头,很无奈地一边去把那挂最多值十块钱的小鞭用油纸包好再裹上保鲜膜,一边问:“你刚才说的年兽,不会就是动画片里那种狮子似的模样吧?”
“当然不是。”钟乐岑跟着走过来,从后边抱住沈固的腰,整个人贴到沈固背上:“年兽的样子没有人看到过,因为年兽只有在食人的时候才露出本相,传说中的什么怪兽都是臆测和以讹传讹,或者干脆就是眼花看错了,就跟现在的UFO照片似的,没什么可信度。”
沈固反手摸摸他的脸:“别这么愁眉苦脸的。”
钟乐岑把脸埋在他背上,闷闷地说:“你哪只眼看见我愁眉苦脸了?”
沈固失笑:“我两只眼都看见了。不就为了乐岑的事么?你话都说到了,剩下的当然要他自己拿主意。就算你是他哥,也不能替他作决定。”
“可是我怕他半途而废,会把空华伤得更重。”
“你已经认定他会半途而废了?”
“……他的压力太大,而且……如果他要跟家里对抗,空华是不会跟他站在一条线上的。空华有的时候,很……”
“很悲观。”沈固替他说完,“所以他很难得到幸福。至于乐洋,你要尊重他的选择,并且支持他——如果他已经打定主意的话。”
钟乐岑不语,半天,闷闷地说:“即使有人支持,仍然会很困难。他作为钟家的继承人,身上的负担已经很重,我不希望他走得更累。而且一个人的战斗,会更困难。”
沈固想说话,手机却猛地响起来。沈固看一眼来电号码,有点诧异:“周律师?”周文已经几个月没来打扰过他了,他还以为从此就没事了哩。
“沈先生,您能现在到医院来一下吗?萧老先生过世了,一小时之内遗体就要火化,希望您来作一个告别。”
仍然是在空华的私人医院,二楼特护病房。走廊里的人都是一水的黑衣服,胸戴白花。沈固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病房门砰地一声大响,萧正帆从里面大步出来,萧萍萍跟在后面,声音不高却锐利得像针一样:“二哥,这件事你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
萧正帆冷哼一声:“有什么好解释的?遗嘱你没有听清楚?”
萧萍萍也冷笑:“那是爸爸的遗嘱原件吗?为什么他把股份的百分之五十一留给你,百分之十五留给那个姓沈的私生子,小弟还有百分之十,我和四哥却什么都没有?”
萧正帆一脸的不耐烦:“爸爸不是把那个珠宝店留给你了吗?老四还没说什么,你一个嫁出去的人了,爸爸刚死就这么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
萧萍萍怒极,用力一跺脚,高跟鞋清脆地响了一声,整条走廊都能听见:“萧正帆!我和你都是爸爸的亲生儿女,从法律上来说,继承权是完全相等的,凭什么相差这么多?这份遗嘱到底是不是爸爸的亲笔?”
萧正帆停下脚步,冷笑:“是不是爸爸的亲笔,你应该清楚。爸爸的想法难道还不够明白?你嫁出去了,就是外姓。你丈夫姓简,你儿子姓简,如果给你股份,将来还不是落到外人手里?”
萧萍萍无话可说。论商业上的才能,她不比萧正帆差,其他几个兄弟就更不必说。可是这么多年也不得什么重用,还不是因为萧士奇打心眼里就把女儿当成外人?所以这份遗嘱确实是萧士奇会做的事。可是为萧氏集团打拼了这些年,竟然得到的还远不如一个至今未改姓归宗的私生子,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我要起诉!”
“简太太。”周文出现在病房门口,表情严肃,“萧老先生另有一份遗嘱,在这份遗嘱里注明,如果你一旦要兴起诉讼争夺财产,那么原本由你继承的珠宝店和几处房产都要收回,转由萧莫帆先生继承。”
萧萍萍哑口无言,扭头就走。周文也不理她,四处张望:“沈先生来了吗?沈先生来——沈先生,请赶快进来。”
沈固在众人瞩目中进了病房。萧士奇躺在床上,面容平静,但两只眼睛却半睁着,由于死亡而失去光泽的眼珠里凝固着的却是一片血红。不过沈固的注意力随即被房间角落里站的那个人吸引了过去。那人他认识,而且印象深刻,就是那天在超市里碰见的张家大少,钟乐岑说过,他叫张靖存。不过今天此人西装革履,一件银灰色欧版西装,看精致的手工就知道价值不菲。旁边椅子上还搭了一件深蓝色羊绒大衣,昂贵的标签还半露在外面。沈固看他,他也在端详沈固,眼光都是一样的尖锐。
周文轻轻咳一声:“沈先生按照萧老先生的遗嘱,您可以继承他名下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和房屋,但您只有分红权,没有出售权和在董事会中的投票权。您身故之后,这部分股份由法定继承人继承。”
沈固冷笑了一下:“谢谢了,我早说过,不需要。”什么身故之后由法定继承人继承。他这辈子既不会有老婆更不会有孩子,等他死了,所谓的法定继承人只有萧家那边的人,这不是明摆着么。
周文有些尴尬地说:“沈先生,这,这是萧老先生的遗愿,希望您能接受。您也看到了,连萧女士都没有继承到股份,您——”
沈固懒得再跟他说话,径自走到病床前,略作迟疑,还是弯腰向萧士奇微微鞠了一躬。然而在这一低身时,他忽然发现萧士奇鼻孔里有些暗红色的东西,像是未擦干净的血迹。再仔细看看,不只是鼻孔,萧士奇眼底和耳孔里都有些微未清理干净的血迹,虽然已经凝固,又经过擦拭,但痕迹没有消除干净,还是被他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
周文被他锋利的目光盯得倒退了一步,支唔着回答:“沈先生说什么?萧老先生,哦,萧老先生是心脏病发作突然去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