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年来到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阉党对东林党的大清洗开始发动。
一张“追缴赃私”的大网缓缓撒下,网住了谁,就要让谁活不了啦!
正月里,左都御史乔应甲开始发癫,连上十道疏,论李三才、赵南星、高攀龙、孙玮、魏大中等人之罪,并指赋闲已久的“托塔天王”李三才,曾经托汪文言拿钱买路,图谋起复。
大雪满幽燕。京师的凛冽寒风中有了一股不祥之兆。
不过,乔应甲素以“癫狂”著称,这样的连珠炮效果并不大。他不大明白天启帝的意思:整人,也得要有像样的借口。
二月初四,阉党方面终于甩出重磅炸弹。刚被魏忠贤启用不久的大理寺丞徐大化,精心撰写了一道奏疏,把左光斗、杨涟与熊廷弼、孙承宗、汪文言设法牵连在一起,要算一笔历史总账了!
这个徐大化,浙江会稽人,性猾而贪,原为御史,万历末年因“不谨”在京察中被贬,经过钻营侥幸起复,又因奸贪再次被贬,到了天启四年(公元1624年)冬才彻底靠上魏忠贤。
在魏忠贤的血腥镇压中,他出过大力,曾经推举过邵辅忠、姚宗文、陆卿荣、郭巩等13人给魏忠贤当爪牙。
他擅长文墨。在杨涟上疏后,为帮助魏忠贤摆脱困境,他建议要以皇上的名义为魏公公正名,并亲笔起草了一道诏旨,以100余字赞扬魏忠贤是何等德才兼备。叶向高看到诏书后,大惊:“此绝非阉人所写!”
这次他的《讨东林檄文》又是一篇杰作——
杨涟、左光斗勾结王安,逼李选侍移宫,使其仓皇出奔,先帝在天之灵必会不安(皇上你那时候就是个傻×),杨涟反而扬言于朝,自居其功。且结成邪党,使天下事皆出其手,以此谋取功名富贵。又国家不幸丧师失地,人臣正该秉公追究,彼辈却聚党营救熊廷弼,将执正议者排挤而去,实只知有贿赂而不知有法纪(把我的帽子借给你戴戴)。
汪文言不过一罪犯而已,何人受贿而保举他为中书舍人(叶阁老你也不要装×啦)?他究竟有何通神役鬼之才,能昼夜出入于尚书、都宪、侍郎、科道之家,为人求官、如探囊取物?
孙承宗身为手握重兵之辅臣,何以呼之即来,不奉召而至京畿(吓着俺们了)?党人之力,至此极矣(这不是要搞政变么)!
幸今日群邪已退,众正渐登,但亦应小心,以防邪党暗中滋长。
——这奏疏文字不多,却包藏祸心。几百字把万历以来的旧账统统理清。里面开列的罪名,有逼宫、有卖官、有结党、有专权、有兵变,哪一条都够喝一壶的。
惨绝人寰的大清洗开始了(3)
今日有些急于“上进”的诸君,终日摩拳擦掌,还不如到《明熹宗实录》中将这一篇疏文抄了。要打击异己,就照此篇的逻辑罗织罪名,可以省去许多功夫。
天启帝看罢徐大化的奇文,有如三伏天饮冰,甚为嘉许。他好像得了白痴健忘症,当日老母被李选侍殴死、自己被李选侍胁迫的苦处全忘了,只觉得这奏疏把东林党批得好!
当然,他的白痴症还没到晚期,对叶向高、孙承宗还是不疑有他,下诏说“欺君植党辈盘踞要津,招权纳贿,杨涟、左光斗其尤。待汪文言逮至,一并审明追赃!”
当了皇帝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免去讲理的逻辑。杨涟、左光斗虽然卷入党争,但绝无贪污受贿劣迹。若走正常的法律程序,这个罪名怕不易扣上,但是皇帝说有,那就是有!
一场血淋淋的大冤狱,看来就要从汪文言的嘴里撬开突破口了。
天启五年(公元1625年)的三月,阴霾逼近。十二日,天启帝趁着听课(经筵讲读)的机会,对陪读的内阁成员说:“近来百官结党徇私,朕已分别处分了,你们再传与他们,以后改过自新,姑不深究。”(《明熹宗实录》)
这是皇帝在向东林党残余势力及中间势力“打招呼”,叫他们不要乱说乱动。圣旨传达下去后,百官知道事态严重,同情东林党或者不愿意附阉的,都更加沉默。部分经不起高压的中间派,开始撇清自己,明确投向了阉党。
三月十六,汪文言被押解至京,天启帝按魏忠贤的意思,批了“拿送镇抚司,好生打着问。”明朝皇帝的这类指令,是很有讲究的。凡进了诏狱的犯人,分三等:情节一般的,批的是“打着问”;较重的,是“好生打着问”;情节非常严重的,要批“好生着实打着问”。其中用刑力度大不一样。
镇抚司就是专管诏狱的,之所以叫“诏狱”,就是以皇帝作为原告,专门审理皇帝亲自下旨查办的案子。
有了皇帝发话,掌镇抚司的阉党打手许显纯就有了底气,汪文言一进来,就给他上了大刑伺候。
诏狱的酷刑,无异于鬼门关。里边的十八套刑具,据内部人士讲:“即一二可死,何待十八种尽用哉!”(《万历野获编》)
汪文言这人倒还有些骨气,知道他被逮,是阉党要他攀扯出东林党同仁来。他牙关一咬,就是不诬攀。但肉体怎抗得住铁木,受刑不过,他招了甘肃巡抚李若星是花了五千两白银,买得此官职的。
供词报到了皇上那儿,这个倒霉的李若星立刻被削职为民,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