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先生在《明朝的皇帝》里提到这事时,万分愤慨。他说:“正人君子当以权力伸直道时,以一念之私而有不忍之心,此最不可恕。”他埋怨王安这次纵容,是“误己误国”,以至于对王安的人品也评价不高。
高阳先生还假设,王安这时若下狠心杀了魏忠贤,则群阉丧胆,客氏也等于断了一条臂膀,毫无疑问“明朝的历史又是一个写法”。高先生此论,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当时的情势,恐怕还没到足以令王安起杀心的时候。而且王安虽然是个刚直之人,但却不是一个铁腕之人。魏忠贤冷血,不能要求王安也同样冷血。有时是非善恶的区别,就在于人性上的这一点区别。
总之这事,确实令人扼腕。王安又放了魏忠贤一马(人参之作用,大矣),魏忠贤却不领情,反而与王安“结怨”。王安就是从这时起,成了客、魏必欲除去的第二颗钉子。
只能叹世上好人难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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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在宫中也有女朋友(4)
各位若在一个单位工作了三年以上,不妨可以冷眼看看一些人——总有人对你前恭而后倨。有些刚开始位置低于你的,见你点头哈腰唯恐不及;但用不了多少光阴,可能就有人见了你要鼻孔朝天了。他不反过来整你,就算是道德高尚的。
因此新人进门,千万要好好辨识,切莫一腔赤诚不设防。当然,给新人下圈套、制造障碍,不是君子所为,但是可以遵循三字原则——“不帮忙”!省得将来悔恨或心理不平衡。在下者的奉承和笑脸,你就当他是演戏,他是不是对你真好,要考验,也许仅仅是你对他还有用。不怪有人感叹,如今连笑脸也没有白给的了。
至于——有要送人参的,就更要万分警惕。
王安是个宁静的人,深居简出,嗜书如命。他还不知道,一场灭顶之灾就在眼前。
内廷官场的一棵老树被他挖倒(1)
据说,在此之前的50年前,那还是隆万年间,京师街头就流行一句“八千女鬼乱京畿”的谶语。这一令人惊悚的预言,在天启元年(公元1621年),变成了压在人们头顶的漫天阴云。
事情开始变得险恶起来。
这年的五月,司礼监掌印太监卢受被罢,天启帝下诏让王安接替。这个任命,应说是相当明智的一招。王安本人淡于名利,泰昌帝即位后,所有以前因伺候了常洛而有点儿政治资本的内侍,都在营求美差,而王安只以秉笔太监兼掌了巾帽局的事务,名义上并不是太监里的一把手。泰昌帝体谅王安多病,准他可以不必在御前伺候,凡是秉笔太监该看的文件,都由专人送给他看。
王安的身体现在坏到了什么程度?很严重。他出门行走无力,需要有人搀扶。说话也有气无力,十步以外人家就听不清。天启帝的任命诏书下达时,他正在称病静养,照例上了一道辞谢疏,内有“臣愿领罪不领官”之语。一般地说来,这都是例行公事,等皇上再下一诏敦请,做臣下的才可以勉为其难地接受,省得人家说“太热衷”。可是,在这个极其微妙的时候,孔孟之道的这一套虚礼,误了大事!
司礼监的另一个秉笔太监王体乾,非常想当这个掌印太监,就趁着这个空档,跑去找客氏和魏忠贤。
三个人嘀嘀咕咕,达成了一笔交易。由客、魏出招儿搞掉王安,在司礼监把王体乾“扶正”,但是将来王体乾这个“一把手”,要听秉笔太监魏忠贤的招呼。王体乾权衡一番,同意了。
这个王体乾,也是个利欲之徒。可惜王安也没把他看透,反而把他视为可信赖的朋友。
就这样,密室之内,三个龌龊小人商定了人事大计,要扳倒一棵曾经庇荫过他们的大树。
——恩还未断,义就绝了。看来,人心根本不是教化就能教好的。
那时,魏忠贤在内廷势力已渐大,外廷已有个别官员看好他的潜力,开始投靠了。给事中霍维华就是一个。霍按照魏忠贤的意思,上疏弹劾王安心口不一,说王安本心是想得到这个职务的,却为何要假惺惺地推辞?如果真的是病了,又为何有精神头到西山去游玩?
这本来是无事生非,可是脑子不转筋的天启帝居然就迷糊了。客氏看好时机,就在一旁吹风,说王安也确实是病得不能担大任,就让他歇了算了。
不知天启帝是真不明白官场老规矩呢,还是他体恤王安不易,居然就听了客氏的建议。王安没能等到第二次任命。这掌印太监的帽子,天启帝在考虑,也不妨就给王体乾戴上。
棋路在按照客、魏的布局在走。刚刚移动的这一步,彻底搞垮了大明一座长城。
如果王安不是这样低调,而是高调抢进,抓住这顶帽子不放,那么,天启身边,有能够主持正义的张皇后,外廷有刘一璟、韩獷、孙如游和即将到京入阁的叶向高等正直大臣,内廷有王安掌控,几股势力足可以把客魏联盟压制住。
可惜,正义占上风只能是在一个漫长的历史轮回中才能看得出来。在很多时候,在一个个局部,往往都是正不压邪。这是什么道理?为上者为什么偏就喜欢奸侫、无才、谄媚之徒?说不清!也许这就是人性,任你有多少制度也挡不住。
这件事情还没有完。王安尽管没有获得最高职务,但他人还在,他还长着眼睛。客氏在考虑这问题时,要更彻底一些。那就是,杀人必须头点地,否则就不要杀。
她向魏忠贤提出,只要王安活着,就终究是个危险人物,必须把他搞死!
魏忠贤稍好一点儿,毕竟没忘几个月前王安的救命之恩。要老主子的命,这得多狠!他还是犹豫,一时没有什么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