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景文听着他的嘴里还是一嘴的江湖气,轻轻点头,道:“我回去之后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汪文言交友遍天下,范景文也是受过他的恩惠。
汪文言手里抓着一只鸡,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灌了口酒,嘟囔着道:“不必,魏阉也不能把我怎么样,别看他现在又春风得意,我敢断定,他迟早还是要身首异处!”
在汪文言想来,不管你是多么的权势熏天,恶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只是时间的问题。
范景文想到的却是,东林党这么久都没有把他救出去,汪文言这是灰心了。
他也没把握,沉吟着道:“你应该知道,皇上有意裁撤都察院,并入督政院,现在整个东林都战战兢兢,在想方设法的阻止……”
汪文言嗤笑一声,道:“你们现在还看不明白?当今这位皇上不同于先帝,更不同于神宗,他无比厌恶党争,自然就更厌恶我东林,只要‘东林’二字在一日,他就不会允许东林人再站在朝堂上。裁撤都察院应该是他计划里的最后一步,别说杨大洪了,加上信王也阻止不了皇上……”
范景文却摇头,道:“你现在不明白京城的局势,正人都围聚在东林,东林都支持信王,现在可比几年前的声势更大!”
汪文言一怔,这点他倒是没有想到,细细想来也是,皇帝拼命的打击以东林为代表的正人,这不是迫使他们更加团结吗?当初的东林还是山头林立,内讧不止,现在若是能团结,绝对是一股无可想象的力量!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目光闪动,似自语的道:“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事不可为……”
范景文就是奉叶向高的命令来讨主意的,双眼一亮,道:“汪兄,可有什么好办法?”
汪文言看了他一眼,满脸是伤,看不出以往的‘侠气’,嘴里还是义字打头,斟酌着道:“首先不能硬来,咱们这位新皇帝可不是吃硬的人,过去那些手段都不行。第一步,想办法让六部的政务都停滞下来,什么也不要说,要做的悄无声息。第二步,找一些声望卓著的大儒写文章,详细阐述裁撤都察院的害处,尤其是涉及祖制方面,言辞要恳切,不要攻击任何人,尤其是皇上。第三步,请一些老大人进宫见见太妃,什么也不说,就是去探望,闲扯一些家常……”
范景文听着汪文言的话,心里大是佩服,汪文言这些话,归结起来就是九个字‘示力量,讲道理,论人情’,世上有什么难事是这九个字解决不了的吗?
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范景文与汪文言凑近,低声将细节商议好,这才离开大牢。
京城外驿站边上,柳枝飘飘。
缪昌期看着眼前李应升,神色忧虑,目露不舍。
李应升是福建道御史,朝廷一裁撤科道,他不愿进督政院,也不想留在风波不平的京师,因此辞了官,今天回乡。
缪昌期也是东林元老级人物,交友广阔,对东林人每次黯然离京,他都前来相送,无一落下。
李应升默然一阵,叹息道:“缪兄,现在的皇上刚愎自用,不听忠言,以至于奸佞横行,乱政迭起,实乃古所未见。而今正人难申,无立锥之地,唯有明哲保身,以待日后了。”
缪昌期也轻叹一声,道:“李兄且去,现今正人聚于京城,任阉党再嚣张也不复以往,皇上年幼,终有长大时候,众正盈朝之日不远。”
李应升也是经历过万历到天启年间的党争的,有预感,今后党争会比以往更激烈,这也是他辞官的原因,心里千言万语说不出口,抬手道:“今日一别,他日不可期,缪兄,保重!”
缪昌期只能再叹息一声,拱手目送李应升远去。
李应升马车缓缓离开,缪昌期身后慢慢走近一个小吏模样年轻人,道:“大人,现在正是大事所在,为何不挽留李大人?”
缪昌期摇头,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叹道:“这一次,不成功本官也只能辞官归乡了。”
年轻人神色一凛,他从缪昌期的话听出,东林党这次是要孤注一掷了。
转眼半天就过去,京城看不出什么,大街上行人如潮,往来如织,丝毫感觉不到官场上的风起云涌。
户部,傅昌宗处理了一天的政务,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府。
刚一要走,他心里一动,对着外面的门房道:“浙江左参政的奏本到了吗?”
朱栩接下来就是要整肃浙江,江西官场,是以傅昌宗也很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