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爷顿了顿,不疾不徐,将敬出去的那杯酒放在唇边,轻轻喝了,平静的说道:“规矩?规矩本来就是人定的,现在情形不同了,咱们可不能总墨守成规!”
“你好大的口气!凭你就想把规矩给改了?”旁边一人已忍不住,立即就摔杯子暴了。正是那天的狂狮,朱老爷。想不到他的脾气一向如此火爆。
李卉芷为老爷捏了一把汗。
“朱老爷,咱们做生意,是要跟人做的,人都没了,咱们还跟谁做生意?”李老爷仍然平静无比。
“人都没了?笑话,你凭什么就说人都没了!”仍然是朱老爷话。
李老爷眼睛朝他斜了斜,他冷冷一笑,一个从来征赋税只交一纸空数字的人,他难道不知道他所空出来的数字,需要别人来填吗?
李不卑不亢说道:“朱老爷每年去各村购那么多的米粮,竟然不知道他们税收有多重!这一次加征更是犹如雪上加霜……”
“笑话!朝廷加征的税,难道也要算在咱们的头上吗?打仗要摊派,也不是咱们管得了的。你李老爷财大气粗,却不想想咱们兄弟们的难处,哪家不是摊了上万两的军费?”这次是邓老爷说的,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拿目光巡视在场这人,他认为这句话是替所有人说的。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望着。
李老爷慢慢站了起来,看看四周,环致一礼,缓缓说道:“众位应该知道,李某这次的摊派是五万两,这无异于泰山压顶,实不相瞒,李某也曾经想过,这祖上闯出来的家业八成就要断送在我手里了!但是,只要有一点办法,我还是愿意坚持下去,咱们经商之人,难道真的不能也讲讲良心吗?最多不过相当于提前付货款而已!唇亡齿寒,咱们就应该与茶农们共存亡!天下一乱,咱们还能像今天这样安然坐在酒楼吃饭聊天吗?”
一段朴实无华的话,却是最真实的商人的声音,隐约可见有人暗暗点头。李卉芷从来也没有见到老爷这么义正词严过。
北方正乱着,北方的商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大家心知肚明,南方是仅存的太平之地,如果真到战乱再起,结果是怎么样也一目了然。
但人们都拘束于正中间桌上那三位的反应,没有人出声。
朱老爷腾地站了起来。
要说提前付货款之类的话,那是他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压低米价,抬高售价倒是常有的事,拖欠米款什么的更是不在话下。想要他同意李老爷的看法,那无异于天方夜谭。再说盘古开天辟地以来,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人这样经商过啊!
“说得好听!除非你是想说,你一家能将咱们县的百姓都包圆了?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你若不行就别逞能,趁早收手!”朱老爷一脸阴冷。
“我希望在座的也跟我一样,能……”李老爷话说了一半,立即被朱老爷抢去。
“姓李的,咱们也不用废话!无论你说到天上去,都不应该这样做,把大伙都拖下水!这资助款银之事,你是退也得退,不退也得退!”朱老爷气势逼人,狠狠的放话。可想而知,这些天李家门口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十有**都是他让人弄的。
他的态度已表明,我至少有一百种法子让你就范!
就凭他这气势,可想而知在众商人面前是有多为所欲为。
气氛再次凝结。
“我今儿还就说了,就是死,我也要把这件事继续下去!”李老爷忽然拨高了音量,气势也就出来了,更显得义正词严,一代儒商宁折不弯的形象折服众人!
李卉芷本已看得冷汗涔涔,此刻忽然心潮澎湃,她没有想到老爷也有小宇宙爆的一天!他的气势一点也不比狂狮的弱!
“死?!你死有什么希罕?你就是死了,不还有老小在吗?你难道也都不管不顾了吗?”朱老爷的口气更是狂妄。
“你……”连强盗都有信条,祸不及妻儿,这狗东西,连个强盗也不如!李老爷气得直打颤,“哇”的一声,嘴里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这两****已心力交瘁,此刻听到此番言语,急火上攻,不吐血才怪!
现场骚动起来。
李卉芷坐在背后一桌,没有看到李老爷吐血,她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难!光是一个人的阻力竟然就能改变整件事。今日这局面不知道怎么才能了。
“咻……”
忽然一道物体的破空之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一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短剑就在酒楼的二楼屋顶盘旋着。整整盘旋了一大圈,才飞向中间去。“啪”的一声,正好插在中间那张桌上,朱老爷的面前。
众人一齐“啊”的惊叫了一声……
朱老爷吓了一大跳,低头一看,那短剑的剑尖没入了桌子寸许深,随着剑尖的,还有一只苍蝇,苍蝇的一条腿被插进了桌子,再也不能动,但其它腿仍飞快的拨动着,似乎想要逃离禁制,却哪里逃得脱?
世间竟然有这样精准的剑法!如果这把剑刚刚是想要割了自己的喉咙,此刻哪还有命在?朱老爷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隐有一阵凉意。